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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二十五年,秋八月十九,辰时。
天刚蒙蒙亮,韩澈就醒了。窗外的风带着海边特有的咸湿气息,吹得院外的槐树叶沙沙作响。他一骨碌爬起来,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就往后院的试验池跑——今天是二次试验的关键日子,能不能晒出盐,就看这一天了。
后院里,周伯渊和鲁大牛已经到了。鲁大牛正拿着木板,把昨天搭好的遮雨棚再加固一遍,棚子用茅草和细木杆拼成,斜斜地搭在三个盐池上方,既能挡雨,又不耽误晒太阳。周伯渊则蹲在池边,用手指摸了摸池壁,又凑上去闻了闻,笑着对韩澈说:“澈小子,这池壁摸着手感紧实,闻着也没有松垮的土味,今天肯定能成!”
韩澈心里还是有点紧张,他蹲下身,指尖划过池壁上细腻的黏土层——这是他们昨天用二比一的比例混合草木灰,分三层夯实的,还铺了碎稻草打底,比第一次结实多了。他深吸一口气:“借周老伯吉言,咱们现在就去引海水吧,早上的太阳不算烈,正好让海水慢慢浓缩。”
鲁大牛扛起水桶,拍着胸脯说:“引海水的事交给我!我力气大,一趟能挑两桶,保证尽快把池子装满!”
韩澈点点头,又转身回屋喊婉儿:“婉儿,跟哥去海边帮着递水桶呗?”
婉儿正坐在灶房门口帮赵氏剥粟米,一听这话,立刻蹦起来,把手里的粟米往竹筐里一放:“好呀好呀!哥,今天真的能晒出盐吗?”
“肯定能!”韩澈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心里却暗自发誓——这次一定要成功,不仅为了家里能吃上白面馒头,也为了不辜负乡邻们的信任。
赵氏端着一碗热粥走出来,递给韩澈:“先喝碗粥垫垫肚子,不然一会儿干活没力气。”她又给周伯渊和鲁大牛各递了一个粗粮饼,“你们也吃点,辛苦你们了。”
韩澈接过粥,三两口喝下去,暖意顺着喉咙滑到胃里,心里也踏实了不少。几人拿着水桶、木瓢,往海边走去。早上的海边人不多,只有几个早起的渔民在整理渔网,看到韩澈他们挑着水桶,都好奇地问:“韩小子,又来挑海水?上次的盐池没成,这次还试啊?”
“再试一次,这次肯定能成!”韩澈笑着回应,心里却有点发紧——他知道,村里不少人都在看着,要是这次再失败,恐怕就没人再信他的改良法子了。
鲁大牛力气大,挑着水桶大步流星,不一会儿就把三个盐池都装满了海水。韩澈站在池边,看着清澈的海水在池子里轻轻晃动,阳光透过遮雨棚的缝隙洒在水面上,泛着细碎的金光。他拿出之前用竹片做的简易标尺,插在大池里:“咱们每隔一个时辰来看一次水位,要是水位降了一半,就把海水倒进第一个小池;等小池水位降了三分之二,再倒进第二个小池,这样慢慢浓缩,盐晶才会多。”
周伯渊点点头,蹲在池边仔细观察:“我年轻时晒盐,也试过把卤水攒着再晒,就是没分这么多池子,总觉得麻烦。现在看你这么安排,倒觉得比之前的法子省心多了。”
“主要是池壁不漏水,省了不少补海水的功夫。”韩澈说着,又检查了一遍池壁——果然,半天过去了,池壁还是干的,没有一点渗水的痕迹,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渐渐升高,院子里的温度也上来了。韩澈每隔一个时辰就去看一次水位,婉儿也跟着他跑前跑后,每次都兴奋地喊:“哥!水位又降了!”
到了午时,大池里的水位果然降了一半。韩澈和鲁大牛一起,用木瓢把大池里的海水舀进第一个小池。海水刚倒进小池,就能明显看出比大池里的浑浊一些——这是浓缩后的迹象,韩澈心里一阵激动,看来比例和方法都没错!
午后的太阳更烈了,韩澈怕晒坏了,让婉儿回屋待着,自己和周伯渊、鲁大牛在院子里守着。周伯渊搬来一张竹椅,坐在遮雨棚下,一边摇着蒲扇,一边跟韩澈聊起以前晒盐的苦日子:“以前晒盐,赶上连雨天,卤水全漏了,只能看着土坑发呆;就算天好,晒出来的盐也是黑乎乎的,带着泥沙,卖不上价,还总被盐商压价。”
韩澈听着,心里更坚定了改良晒盐法的决心:“等这次成功了,咱们就把这法子教给村里所有人,让大家都能晒出好盐,再也不用受盐商的气!”
鲁大牛也激动地说:“要是真能这样,我以后就不捕鱼了,专门晒盐!捕鱼风险大,晒盐要是能稳定,比啥都强!”
到了未时,第一个小池里的水位降了三分之二。韩澈赶紧招呼两人,把小池里的海水舀进第二个小池。刚舀完,韩澈就发现,第二个小池里的海水已经有点发稠了,表面还浮着一层细小的泡沫——这是快要出盐的迹象!
“快了快了!”周伯渊激动地站起来,凑到池边仔细看,“你看这海水,都稠成这样了,再过一个时辰,肯定能出盐!”
韩澈也凑过去,心脏“砰砰”直跳——这是他穿越到唐代后,第一次真正用现代知识做事,要是成功了,就是他在这个时代立足的第一步。他拿出一块干净的麻布,铺在旁边的石板上,准备等会儿收集盐晶。
又过了一个时辰,日头渐渐西斜。韩澈刚走到第二个小池边,就看到池底有一层细细的、白白的东西——是盐晶!他激动得声音都有点发颤:“出盐了!周老伯,鲁大哥,出盐了!”
周伯渊和鲁大牛赶紧跑过来,一看池底的盐晶,都愣住了。那盐晶雪白雪白的,比官府卖的官盐还白,一点泥沙都没有,在夕阳下泛着晶莹的光。周伯渊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沾了一点,放进嘴里尝了尝,眼睛一下子亮了:“咸!纯纯的咸,没有一点土味!比我这辈子见过的盐都好!”
鲁大牛也凑过去尝了尝,兴奋地一拍大腿:“太好了!韩小子,你这法子真成了!以后咱们再也不用吃黑盐了!”
婉儿听到声音,也从屋里跑出来,看到池底的白盐,高兴得跳起来:“哥!真的晒出盐了!还是白的!咱们能吃白面馒头了!”
赵氏也走过来,看到雪白的盐晶,眼圈有点红:“澈儿,你终于做到了!你爹要是泉下有知,肯定也会高兴的。”
韩澈看着家人和乡邻激动的样子,心里暖暖的——这几天的辛苦没白费,不仅晒出了盐,还让他在这个时代找到了归属感。他拿起麻布,小心翼翼地把池底的盐晶刮下来,铺在麻布上晾干。不一会儿,麻布上就堆起了一小堆雪白的细盐,像一小堆雪一样,看着就让人欢喜。
消息很快传开了,村里的人都跑来看热闹。张二、李老四,还有不少之前观望的村民,都挤在韩澈家的后院,看着麻布上的白盐,一个个都惊呆了。
“这盐也太白了吧?比官盐还好!”
“韩小子这法子真神了!以后咱们也能晒出这样的盐?”
“要是能卖上价,咱们今年冬天就能添件新棉衣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眼里满是期待。周伯渊站出来,对众人说:“韩小子说了,等他再完善完善法子,就教给咱们全村人!以后咱们都能晒出好盐,再也不用看盐商的脸色!”
众人一听,都欢呼起来,纷纷向韩澈道谢。韩澈笑着说:“大家不用谢我,这是咱们一起努力的结果。等过两天,我再试几次,确定没问题了,就教大家怎么挖池、怎么调黏土,保证每个人都能晒出好盐!”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一个声音:“韩小子,你这盐晒得不错啊,能不能让我看看?”
韩澈抬头一看,是村里的乡绅柳存义。柳存义平时跟盐商走得近,村里不少人都怕他。韩澈心里咯噔一下——柳存义突然来,是单纯好奇,还是受盐商指使来打探的?
柳存义走到麻布前,拿起一点盐晶尝了尝,眯着眼睛说:“不错不错,这盐确实好。韩小子,你这法子要是教给大家,以后咱们村的盐可就值钱了。不过……”他话锋一转,看着韩澈,“你这盐要是想卖,可得先跟盐商打个招呼,不然……”
韩澈心里一紧,知道柳存义是在暗示盐商的势力。他强压下心里的不满,笑着说:“多谢柳乡绅提醒,我会注意的。不过这盐是咱们村人自己晒的,怎么卖,也该咱们自己说了算,您说对吧?”
柳存义愣了一下,没想到韩澈敢跟他顶嘴,脸色沉了沉,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看着他的背影,韩澈心里明白——盐商那边,恐怕很快就会有动静了。但他看着眼前雪白的盐晶,还有乡邻们期待的眼神,握紧了拳头:不管盐商来不来找麻烦,他都要把这改良晒盐法推下去,让村里的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只是,他没想到,盐商的动作会这么快——当天晚上,就有人在他家院墙外徘徊,还扔了一块石头进来,砸在了后院的盐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