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蕤青筋直冒,这还是桥蕤第一次受到这般的小觑,哪怕是袁术麾下最善战的纪灵都不敢这般小觑桥蕤。
不知道是为了宣泄愤怒,还是为了嘲讽典韦,桥蕤破口而喝:“本将的坐骑,乃是花了八万钱自幽州购买的千里良驹,你这等连劣马都未有的穷汉,是根本买不起的!”
“八万钱!”典韦眼神变得兴奋了:“虽然不能砸,但都尉说过,若是缴获战马,可以根据战**价值折半兑钱。那就是四万钱了!”
双铁戟一碰,典韦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桥蕤,战吧!这四万钱,典某要定了!”
桥蕤的表情在急剧的变化,那双虎目都快喷出火来了。
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本以为典韦是在羡慕这匹花了大价钱才买回来的千里良驹,结果典韦想的竟然是抢夺这匹千里良久,然后折半兑钱?
“穷汉就是穷汉,四万钱就想转手卖掉本将的战马!”桥蕤咬牙切齿。
就在桥蕤被典韦用言语转移了注意力的时候,桥蕤的亲卫忽然惊呼一声:“将军,小心暗箭!”
“举盾,快举盾!”桥蕤惊呼,随后又狠狠的瞪了亲卫一眼,你管这叫暗箭?
只见典韦军中,五百弓箭手不知何时已经弯弓搭箭,弓矢对着桥蕤的军阵就是一阵无差别抛射。
“卑鄙!阴险!”
冷不丁的挨了一阵箭雨,桥蕤的怒火更甚了,下令左右翼以雁形阵压上。
桥蕤的兵马是典韦的两倍,用雁形阵压上是准备将典韦这两千兵彻底的包围吞噬。
然而令桥蕤气闷的是,典韦竟然指挥这两千丹阳兵往后跑!
一边跑,一边向桥蕤的兵马无目标乱射。
“看你能退到何处去!”桥蕤咬牙切齿,狠狠的盯着且战且退的典韦。
虽说桥蕤十分愤怒,但并未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典韦此时的后退并非是溃败,而是要避开桥蕤的雁形阵两翼避免被包围。
故而桥蕤也未胡乱的下令全军追击,而是依旧维持着雁形阵向前推进。
小坡上,郑牧和简雍联袂而立,眺望不远处的战场。
“这桥蕤还是有些本事的,推进三百步了,这阵型还未散开,子忠遇到对手了。”郑牧的语气多了几分赞赏之意。
能将四千人的雁形阵推进三百步而不会在推进途中散开,对将领的指挥能力要求是很高的。
雁形阵能凝聚军心,提高兵**整体战斗力,但同样的,若这雁形阵在战场推进的时候变得散乱,等于败了一半!
典韦且战且退,就是为了拉长战场战线,让桥蕤在推进军阵的途中因为指挥不力而让军阵变得散乱。
一旦桥蕤的军阵变得散乱,典韦就能迅速的将这两千丹阳兵组成锋矢之势,对桥蕤的中军发动强攻!
来不及收回左右翼的桥蕤,就会由整个战场上以多打少的优势局面,变成局部战场的以少打多的劣势局面,这便是战场上取胜的战机!
但桥蕤的指挥力,比典韦预想中更强!
简雍不太看得明白战场的变化,见郑牧在称赞桥蕤,遂问道:“郑都尉不准备让骑兵出击,助典校尉取胜吗?”
郑牧轻轻摇头,眉宇中亦无半点的担心,仿佛如替徒弟压阵的老师傅一般,笃信而泰然:“牧只是说子忠遇到了对手,并未说子忠败了。难得让子忠遇到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不让子忠多感悟下战场,岂不可惜?”
“桥蕤敢将雁形阵如此肆无忌惮的推进,很明显没有料算到战场外还有骑兵在注视战场,牧若引骑兵出战,桥蕤这雁形阵必乱,子忠又如何能在劣境中成长呢?”
简雍不由惊叹:“典校尉本就武勇非凡,若还能精通统兵作战,今后必将闻名于天下!”
军中猛卒很多!
但能统兵的勇将却是极少。
猛卒只需要不畏生死,冲锋陷阵就行了,但勇将却需要文武兼备,既要勇敢,又要明利害。
只有勇敢,必然会轻率的跟敌人交战,而一旦轻率的交战就不会去考虑利害。
这也是为何常有“三军易得一将难求”的感叹。
典韦跟了郑牧三年了,虽然一开始只是以护卫的身份跟着郑牧,但郑牧自始至终就未准备让典韦一直当护卫。
如此猛将,岂能不效仿霸王统兵冲阵?
典韦有惊人的武勇,但并非是没有脑子的莽汉。
昔日襄邑刘氏与睢阳人李永有仇,李永曾任富春长,家中的守卫十分严谨。
典韦为了杀李永,于是驾着车载着酒,将车酒停在李永的府门前,伪装正在等候同伙的闲散人,李永的家靠近集市,人来人往自然不会有人驱赶典韦。而当李永出府门的时候,典韦就怀揣**将李永截杀,杀了李永后还能从容逃走。
能有如此缜密思维的典韦,自然不会是个有勇无谋的。
郑牧也是看重典韦这点,故而才会引导典韦从游侠勇士转变统兵大将。
典韦属于半道学为将,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要去学习如何统兵,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
但郑牧坚持认为,只要有志气,别说三十,五十都不会晚!
游侠徐庶亦是三十多了改学军谋,最终也因军谋过人而名闻天下。
有志者,事竟成,只要坚持不怠,遇到大机遇的时候,就会如楚鸟三年不鸣一般,最终一鸣惊人!
而那种只会抱怨年龄大了学不会,学了也没用的,是郑牧极其不屑的。
郑牧的军中,是不会留颓废之辈的。
哪怕对方是名门豪族,不敢舍命去搏一个未来的,都会被郑牧弃之如敝履。
看着阵型未乱的桥蕤,典韦的眼神多了凝重。
如今退了三百余步,再退也没多少意义了。
典韦的脑子飞快的转动,仔细回想记忆中是否有类似的战例或战场应变可以效仿。
虽说上回对阵夏侯渊的时候,典韦借用石灰粉赢了夏侯渊,但正如曹操听闻战况后的评价一般“不过是取了巧又碰巧成功了,更多的是运气成分。”,战场上不是每次都能取巧的!
典韦的额头冒出了冷汗。
因为典韦想了很久,也没想到有类似的战例或战场应变可以效仿,而桥蕤的雁形阵已经开始合围了。
两千兵被四千兵合围,这对典韦及这两千丹阳兵会很不利的。
虽说丹阳兵骁勇,但若主将不能正确的应对,这骁勇也难以发挥出效果,就好比曹豹统率的丹阳兵一样,遇到曹操就全线溃败。
“典校尉快被桥蕤给围住了。”简雍伸长了脖子,虽然不是很懂战场变化,但简雍还是能看得出战场上被包围的劣势。
“再等等!”郑牧依旧是面带笑容,从容而不迫,只不过握剑的右手下意识的加重了力气。
而在战场,桥蕤见合围之势已经快要形成,不由朗声大笑:“本以为你这丑汉还有后招,原来统兵的本事如此差劲。害得本将小心翼翼的推进了三百余步,生怕中了你的诡计!想卖本将的战马,你没这个本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听到桥蕤的笑声,典韦忽然反应过来,凶恶的脸露出了更凶悍的笑容:“桥蕤,你提醒典某了!对付你,典某何必小心翼翼?”
典韦半道为将,这思维还未彻底打开,遇到不能迅速速破的对手就下意识的想要效仿一些前人用过的战例或战场应变。
内心有一种前人更强的敬畏!
但这样的想法,却让典韦时常忘记了最大的优势,那便是典韦那常人罕见的武勇!
典韦用石灰粉赢夏侯渊的时候,郑牧就已经觉察到了这个问题,这等取巧的方式并不适合典韦这样的勇将。
对于典韦而言,巧计可以用在战前,但不能用在战中!
譬如,可以想办法让敌人进入伏击圈来取得优势,但不可在战场中用一些取巧的方式来试图破敌。
勇,悍不畏死,如刀锋一般刺入敌人的心脏,用比敌人更疯狂的战意来取胜,让敌人畏惧!
这才是典韦的最大优势,而典韦的兵也会受到典韦的鼓舞而变得嗜血不惧死,这才是适合典韦的统兵之道。
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用兵之道,一味的效仿和取巧终究难以形成独有的作战风格!
如先登死士、如陷阵死士,都是有独特的战斗风格,才让人闻风丧胆!
“呜呜呜——”
低沉的号声忽然响起,两千丹阳步卒不由精神一震。
这是进攻的号声!
“拼命了吗?”
桥蕤并未觉察到典韦这两千丹阳兵的战意变化,以为典韦是到了穷途末路的垂死挣扎。
“压上去!”
桥蕤急令左右,要趁着典韦处于劣势的时候将典韦彻底灭杀。
“终于想明白了啊,子忠!”看着如锋矢一般快速向桥蕤中军突进的丹阳兵,郑牧也吹响了号角声,眼神中多了欣慰。
常言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不论郑牧如何去教导典韦,典韦最终能不能明白,依旧需要在战场上通过杀伐和征战才能真正的领悟!
随着郑牧的号角声响起,早已待命的丹阳骑兵,忽然自山林间杀出,直奔战场!
“骑兵?”
桥蕤的瞳孔猛地紧缩。
“怎么会有骑兵?”
“这是哪来的骑兵?”
“遭了,是郑牧!”
惊骇之中,桥蕤猜到了这支骑兵的来处。
丹阳骑兵的加入,战场的局势顿时出现了质的变化。
骑兵的机动力强,很快就绕到了桥蕤的后军,那锋利的弓矢无情的收割着桥蕤的后军兵马。
“将军,全是弓骑,我等无法拦截!”裨将的汇报,让桥蕤内心再次一沉,一千骑兵,全是会骑射的,这是一件很令人无奈的事。
虽说比起专业冲阵的枪骑兵而言,弓骑兵的近战能力相对要弱一些,但郑牧的这支骑兵本来就不是作为正面战场使用的,多用于绕到敌阵后方以弓矢乱其军阵。
桥蕤后军的动乱,直接影响到了中军和前军,桥蕤的对兵马渐渐失去了掌控。
对于主将而言,当在战场上无法掌控兵**时候,是非常危险的,这意味着败局已现了!
“终于冲破你的中军了!”
浑身浴血的典韦,奋力的砍翻拦路的裨将,嗜血的眼睛盯着桥蕤:“桥蕤,是你自己下马,还是典某将你砸落马下!”
桥蕤见典韦竟然突破了中军的重重兵马,又对上典韦那如同要吃人的眼神,顿时吓得心惊胆战。
“撤,速速回城!”
桥蕤不敢跟典韦交战,遂直接调转了马头,而城楼上的副将,也是命人敲响了收兵的铜锣声。
见将旗都往城门跑了,而城楼也传来了鸣金声,桥蕤的将士不敢再战,纷纷向城门跑去。
典韦追到城门口,但被城上的弓箭手乱箭射下挡住。
“真是可惜,四万钱啊!”典韦看着早已不见踪影的桥蕤,对桥蕤的千里良驹恋恋不忘。
见城门关闭,城楼上的弓箭手再次举起了弓箭,典韦只能按捺下继续追击的想法,将兵马退出了箭矢的范围,又令将士打扫战场后,这才来见郑牧。
“典某未能擒得那桥蕤,请都尉责罚!”典韦虽然击退了桥蕤,但未能生擒桥蕤,也未能生擒桥蕤的战马,还差点被桥蕤击败,这心底难免有愧疚之心。
“无妨!”郑牧并未对典韦有责罚之意,而是提醒道:“先下去休息吧,多想想今日与桥蕤交战的过程,对你有益!”
典韦精神一震:“谢都尉提点!”
待典韦退下,简雍则是看向已经紧闭的东城城门,面容一肃:“如今桥蕤战败退回城池,想要诱其出城就不容易了。我等并无攻城器械,想要强攻东城也是不容易。”
郑牧从容而笑:“若论守城,牧可比桥蕤擅长。这守城要考虑的地方太多了,不仅繁琐,还容易吃不好睡不好。对名声也有很大的影响,守住了,是理所当然;守不住,是守将无能。”
“倘若攻城的不讲仁义,以水灌城,还得背上让万民受苦的罪责,即便最终守住了,城内的房屋都得修缮或重建,守城用的器械弓矢、雷石滚木都得重新添置。”
“太费钱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