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那边的初步结论是，这是一伙儿极右翼分子做出的过激行为，他们试图用这种方式抗议近期对外来人口政策的修订……”坐在办公桌后的小田切敏郎说道，“恭喜你，菅野，你这次又说对了。”
面对小田切的“赞扬”，菅野的脸上没有出现任何波澜。
他的心思现在并不在小田切身上，而是在握在他右手的手机上。
他给灰原发了一条短信，信息的内容十分简短，就是问她“还好吗？”
但是十分钟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得到回复。
这让他惴惴不安，完全没有心情去应付小田切和他提出来的任何破事儿。
小田切当然也发现菅野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于是开口道：“我发现你有点儿缺乏专注，菅野——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菅野微微地抬起头来：“我只是在想这伙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在想这伙人的动机？”小田切皱起眉头，在他的眼眶上方形成了两块儿肉疙瘩，“哪怕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了他们的动机？”
“是的。”菅野点了点头，“因为这里有说不通的地方。”
“这里面确实有说不通的地方，那就是你在刑事部长办公室里分神去干别的事，是谁给你的这个勇气？”
菅野懒得回答小田切的这个问题，他才不想掉入上司扣在他脑袋上的自证陷阱。
当然，他也确实有底气回避这个问题，毕竟现在小田切用的上他，他们从某种意义上讲已经是一根儿绳上的蚂蚱了。
“——假如歹徒真的是一个或者一伙儿极右翼极端分子，他们试图通过砍掉一名在日外国人的脑袋引起**注意他们的**诉求……”
“这不是‘假设’，这是公安已经给出的结论。”小田切往椅背上一靠，一边打量着菅野一边说道，“你是想说公安错了？”
“他们直到现在都没有表明他们的诉求。”菅野说道，“现在全国上下都在关注这件事情，但是他们却什么都没有说，只告诉了我们他们要在二十四小时之后砍掉这个女人的脑袋……现在还剩十九个小时，大部分的人依旧搞不清楚他们的意图，这听起来有些拙劣。”
小田切挑起半边眉毛点了点头：“也许他们觉得他们现在获得的关注度还不够高，也许他们打算等到全世界人都在注意他们时再宣布他们的主张。”
“——这也是公安的看法？”
小田切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暂且不提为什么小田切会如此准确的获悉公安方面的情报。
菅野还没想清楚小田切再度把他叫来办公室的原因。
——只是为了夸他又一次做出了准确预判？
外面可是还有一个马上就要被斩首的可怜人。
小田切应该没有这个闲心。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就不能直接清楚明白地把他想要的说出来吗？
真是活见鬼！
菅野现在很明显没有心情在小田切的办公室里搞办公室**。
菅野瞥了一眼被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机，灰原还是没有回信。
这让他愈发焦躁。
既然小田切不说，他就直接问算了：“您把我叫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这么快就不耐烦了？”小田切反问道，“这才过了多长时间？”他看了一眼腕表，“四五分钟？要知道别人巴不得在我的办公室里磨蹭四五分钟，你这么快就坐不住啦？看来你确实有别的事情要忙……眼下还有比一个即将被砍头的人更重要的事情吗？”
“据我所知，公安已经接管了这次的事件。”菅野顿了顿，“我还有一大堆的报告要赶，上鹭宫抢劫杀人案已经浪费了我太多的时间，我现在只希望能把这个烂摊子彻底从我的生活中清理出去。”
菅野搬出上鹭宫的案子来给自己的焦躁打掩护合情合理，毕竟他手头确实有一大堆的文书要赶，都是些极其繁琐的程序性问题，这并不是什么谎言——当然他已经把这些报告全都丢给了佐藤，有个能干的手下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上鹭宫的案子你做的不错，结果也很好。”小田切搓了搓满是皱纹的粗糙的大手，“希望这次的事情也能圆满解决，否则一个外国人在日本境内被斩首，在国际观瞻的层面上对我们国家来说非常不利。”
“我们是警察，应付国际观瞻不是我们的本职工作。”菅野说道。
“只是没写在你胸前的小册子里罢了。”小田切突然从办公转椅上站起来，背着手走到窗边，“等你坐到我的位子上，你就明白你需要在乎的不只是一个案子本身，你需要关注到的事情多到海里去了，一样都不能落下——警校里可没人教你这个，菅野，你得现学。”
趁小田切的视线落在窗外的景色上，菅野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灰原还是没回消息。
——这笨蛋在干嘛？沉迷于电子游戏？报个平安有这么难？
——就不该给她买电脑。
心烦意乱的菅野抬起头来：“……警察大学校教会了我们怎样做一名称职的警察。”
“你是一名称职的警察，菅野，这一点我不否认。”小田切回过头来，“但你知道对于你这样的人来说，这远远不够吗？”
“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问题，部长。”
小田切用自己鼻腔挤出一声闷哼，他似乎对菅野的说法感到不屑：“唉，当然了，当你发现你和我们的不同的时候，总会觉得是我们有问题。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会和大部分同僚不同？为什么会落得今日的田地？”
“想过。”菅野点了点头，“因为我是一名称职的警察。”
小田切叹了口气：“真是对牛弹琴……你就没有想过等我去了警察厅，你该怎么办吗？”
菅野确实想过。
但他不会请求小田切把他带到警察厅，也不会要求小田切给他升职。
他是觉得假如小田切还是个“完整的人”，至少应该会保留特命系这个部门，并且确保他依旧是这里的系长。
“你今年秋天应该会参加警视考试吧？就没有想过自己下一步会去哪儿？真打算在特命系一直干下去？”
菅野低下头，点了一下逐渐变暗的手机屏幕，发现聊天框里出现了新的“气泡”。
灰原回复了他。
“一切都好。”
后面还跟了个笑脸。
菅野松了口气。
立刻打字回应道：“看新闻了吗？”
那边的回复很快：“看了，等你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菅野不觉得打电话是个好主意，于是回复道：“我回家找你。”
“先上班吧，出了这样的事，你肯定很忙。”
紧接着，灰原又回复道。
“别担心我，我很好。也许只是巧合。”
菅野思忖片刻，回了一句“但愿如此”。
小田切通过玻璃反射看到了正在“忙碌”的菅野，摇了摇头：“如果你忙得不行就走吧。”
菅野一听可以走了，蹭地一下从座位上窜起来。
“那我就先告辞了，部长。”
小田切内心很气愤，但外表依旧是波澜不惊，哪怕他的指甲已经因为太过用力变白了，他还是心平气和地说道：“把手机开着，我随时有可能联系你。”
“好的，部长。”
说完，菅野扭头出了办公室，顺手将门带上。
小田切闭上眼睛，低声嘟囔了一句“油盐不进的臭小子”。
随后回到办公桌前，拿起手机，给身在隔壁的警察厅长官打去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