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屋外传来的噪音吵醒的灰原哀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用小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又拿手心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好让自己及时清醒过来——她一开始没打算睡觉的，原本就是想着躺在床上刷会儿手机，等菅野什么时候回家了再去睡觉。
可她刷着刷着手机就被潮涌般的倦意席卷，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应该是菅野回来了。
这是她的直觉，而她的直觉向来准得很。
于是她灵活地从床上跳下去，往床边的轮椅上一坐，摇着轮椅来到了房门前。
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境平静下来后拧开门把手离开卧室。
她发现餐厅和厨房亮着灯，于是摇着轮椅赶了过去，果然发现菅野正在厨房的橱柜里翻找着什么东西，一边找还一边小声嘀咕着：“真是见鬼了，我把那东西放哪儿了来着？”
“——你在找什么啊？”
菅野猛地回过头去，险些撞到打开的橱柜门，在看到灰原后，他松了口气：“原来是你……吓我一跳。”
“不是我还能是谁？”灰原反问道，“家里又没别人……”
“你还没睡？”菅野继续翻箱倒柜。
“已经睡了一觉了。”灰原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翕动，“——倒是你，是刚回来吧？为什么这么晚？”
面对灰原用宛若一家之主的语气提出的质问，菅野将几乎钻进橱柜深处的脑袋抽出来，侧着脸答道：“处理了一些事情……”
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显然没办法糊弄灰原，她交叉双臂抱在胸前：“什么事情能让你在刑事部长家里待这么长时间？难道他不睡觉的吗？”
“我去了一趟拘置所。”
“拘置所？”灰原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大晚上的去那里做什么？”
菅野的眼神先是随着地心引力垂了下去，然后又迅速重新落回灰原的脸上：“去看石冢丸二的尸体。”
“什么？”灰原面露惊讶，“谁的尸体？”
“你听见我说的话了。”
说完，菅野的脑袋再度被橱柜门挡了起来——他又开始“寻宝”了。
“——石冢丸二死了？”
“除非那具冰凉的尸体是什么愚人节的玩笑，否则我想他的的确确是死了。”
“——怎么死的？”
“心脏病。”菅野回答，“身为‘未决犯’的石冢在今天下午回拘置所后就被‘保护性监禁’了，所以他的房间内装着监控摄像头……他是捂着心口倒地的，刑务官在发现石冢倒地后立刻冲进屋子对他进行了紧急抢救，并叫了救护车——但是急救人员来晚了一步。”
灰原张了张嘴，想说点儿什么，但又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反正她觉得这件事情过分蹊跷了。
“石冢还不到四十岁，心脏病？”
“明显是有人不想让他开口。”菅野说道。
听到这句话后的灰原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凝固了：“——是壮士会！”
“八九不离十。”
没找到东西的菅野愤怒地关上橱柜门，然后打开另一个橱柜门继续翻找。
而灰原则是被这一突如其来的转折吓得手脚冰凉——因为“壮士会”这一字眼以前只存在于菅野的叙述中，这还是她在现实生活中第一次感受到警队内部的黑警组织带给她的压迫感……
显而易见的是，这个黑警组织和她之前所供职的组织从本质上讲没有什么区别，其成员都是些心狠手辣、穷凶极恶之辈——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杀人灭口。
而知晓一切的菅野此时此刻显然就在他们的雷达之上！
“你得离开这里。”灰原焦急地说道，“他们肯定也已经盯上你了！”
“——他们早就盯上我了。”菅野头也不回地说道，“这不是什么新鲜事。”
“可这次的性质不一样！他们为了掩盖罪行直接杀了石冢，你也知道这场闹剧背后的内幕，难道说他们会放过你吗？”灰原咬了咬嘴唇，一想到菅野可能会遇到危险，她就没办法平心静气的思考，“——也许我们应该离开东京。”
“笨蛋，如果他们真想把我灭口，我离东京越远，他们就越能得手，相反，如果我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他们反倒不好下手。”菅野从橱柜深处够出来一个用来装茶叶的金属罐，将其放在岛台上，然后又从餐具架上抽出一把金属勺，准备将盖子撬开。
灰原设身处地的想了想菅野目前的处境，发现他说的确实有一定道理，是自己刚才太着急了，这才得出了错误的结论。
“那该怎么办？”灰原见菅野还在用吃奶的力气撬罐子，气不打一处来，于是转着轮椅逼近他的背影，朝着他的**结结实实地来了一巴掌。
一声闷响过后，菅野回过头来。
“嘿！你在干嘛！？”
“你难道就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就比如说你自己的安危！”
“我个人感觉很安全。”
“那你的自我感觉有些太良好了！”灰原说道，“你难道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吗？壮士会和我的那个‘组织’没有区别，他们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他们会用粗暴的手段扫除一切挡路的障碍——我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搞出这件事情……”
“办公室**。”
“什么？”
“宇野忠义是为了借此事往小田切敏郎的身上泼脏水，让他不可能被公安委员会提名为次长，这样他们壮士会就可以在空置的次长大位上安插自己人。”
灰原眨了眨眼睛，聪明的大脑花了一些时间去消化这个信息：“就因为这个原因？”
“对，就因为这个原因。”
灰原立刻回过神来，表情变得更加严肃：“这恰恰证明了这些人有多危险——他们可以为了自己的目标随手颠倒是非黑白，还可以为了掩盖罪行随意杀人，我很担心你，明白吗！？”
“你总是担心我。”
“谁让你就跟个小孩儿一样没办法照顾好自己呢？”
“谁是小孩儿？”
“——你！”
“我？”
“对！这里没别人！我说的就是你！”灰原气鼓鼓地道，“你就不能把那个该死的勺子放下？现在是喝茶的好时候吗？”
“我不是为了喝茶。”
菅野重新转过身去，一用力，将茶叶罐的盖子撬开，将手伸进干茶叶里。
下一秒，他从茶叶深处抽出一个薄薄的信封。
灰原叹了口气：“太妙了，竟然是一封信。你打算怎么做？打算先下手为强用它锋利的边缘杀掉那些已知的壮士会成员吗？”
面对灰原的阴阳怪气，菅野摇了摇头：“当然不，我的代号又不是四十七。”
接着，他话锋一转：“壮士会不会对我动手的，因为他们早就知道我知道一些对他们极为不利的事情，早在石冢丸二这件事情发生之前，我就已经在他们的黑名单上了，但他们一直都没有对我动手。”
说完，菅野将信封丢在了灰原的腿上。
“这里面有什么？”
“一封遗书。”菅野说道，“还有一颗‘脏弹’，如果爆炸的话，警视厅——哦不，这个国家的警队都会彻彻底底地颜面扫地，会有很多人下台，甚至会有很多人跟着进监狱。”
灰原翻来覆去地端详了一番菅野给她的这个看似不起眼的信封。
“这是谁的遗书？”
“我认识的一个姓‘钓谷’的前辈，他曾在公安部工作，死之前将这个信封交给我保管。”菅野顿了顿，“只要这封信在我手里，壮士会就不敢把我怎么样。”
“这里面不会真的有一颗脏弹的‘激发器’吧？”
“一颗脏弹的破坏范围也就是几公里，这封信里的内容如果曝光，毁掉的是整个日本——如果一个国家的民众不再信任警察，想想那将会是多么灾难的事情。如果你想要拆开信看看……”
“——我当然要看！”
“做好心理准备，一旦看了，你对这个国家的认知就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