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逐我,帝国将倾时,女帝你又跪什么? 第12章 月夜探深宅

粗瓷茶杯落在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邻桌那压低嗓音的议论还在继续,带着市井的惋惜与对强权的惊惧。

叶倾仙三字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云逍平静的眼波中漾开一丝几不可察的涟漪。

窗外,落霞镇彻底被暮色吞没。

灯火次第亮起,却驱不散弥漫在街巷间的压抑。

镇中心那片空旷的广场在灯火阑珊处显得格外沉寂,仿佛一张等待落子的棋盘。

店小二殷勤地续上了微温的粗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窗外光景。

云逍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这简陋的木楼和重重屋脊,落向镇子深处某个特定的方位——叶家府邸。

那里,方才那一道微弱却清晰的空间涟漪,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波动虽已平复,却在云逍的感知中留下了清晰的印记。

紊乱、虚弱,却又蕴**某种被强行压抑、濒临爆发的原始力量,如同深埋地底的熔岩。

脚边,小七那难得抬起的脑袋,又慢悠悠地耷拉回阴影里。

浑浊的老眼重新眯起,恢复了那副天地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惫懒模样,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惊疑审视从未发生过。

只是喉咙里那一声代表恶劣心情的“咩——”拖得格外绵长了些。

似乎在抱怨这破地方连个安稳觉都不让睡。

“客官,您的茶凉了,给您换一壶热的?”

店小二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云逍收回目光,微微颔首:“不必,结账吧。”

“好嘞!”小二麻利地报了个数。

云逍随手丢下几枚铜钱,不多不少,恰好是茶钱。

他起身,青衫拂过略显油腻的木桌边缘,不沾半点尘埃。

小七也慢吞吞地支棱起四条细腿,抖了抖毛,亦步亦趋地跟上。

一人一羊,在几桌客人或探究或好奇的目光中,不紧不慢地踱下木梯,融入落霞镇灯火稀疏、气氛压抑的夜色里。

方向,正是镇子深处。

叶家府邸,坐落在落霞镇地势较高的东侧,背靠着一片黑黢黢的山林,占地颇广。

高大的青砖院墙在夜色中如同沉默的巨兽,朱漆大门紧闭。

门口两尊石狮子在灯笼昏黄的光线下投下狰狞扭曲的影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张。

院墙之外,并非空无一人。

几道气息如同隐藏在暗处的毒蛇,悄无声息地蛰伏在府邸周围的关键角落。

墙角阴影里,一个身着赤红劲装、袖口绣着火焰纹路的修士。

如同壁虎般紧贴着冰冷的砖石,气息收敛得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他眼神锐利,如同鹰隼般扫视着街道上偶尔经过的行人。

目光冰冷,带着审视与警告。

斜对面一处两层茶楼的屋顶飞檐上,另一名同样装束的修士盘膝而坐,身形隐在瓦片的阴影中。

他手中掐着一个奇异的法诀,一缕极淡的、带着灼热气息的灵力丝线如同蛛网般,若有若无地笼罩在叶府大门及两侧院墙的上空。

任何试图强行闯入或翻越的气息波动,都会第一时间触动这张无形的警戒网。

还有两名修士,则如同寻常路人般,在叶府斜对角的一条小巷口来回踱步,看似漫不经心,眼神却如同探照灯般,一遍遍扫过叶府紧闭的大门和附近每一个可疑的角落。

四名修士,皆是先天境修为,灵力属性带着明显的灼热感,正是烈阳宗“赤离”执事麾下负责看守叶倾仙的弟子。

他们布下的警戒虽非绝世大阵,却足以拦截任何试图悄无声息潜入的先天境修士,更能在第一时间发出警报。

然而。

云逍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一缕清风,不疾不徐地行至叶府院墙外一处僻静的角落。

他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那高耸的院墙,也没有理**影里和屋顶上那几道如同毒蛇般锁定过来的冰冷目光。

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就这么随意地、如同穿过一道无形的空气门帘般,朝着那坚实厚重、布满了岁月痕迹的青砖院墙,一步踏出。

嗡——

就在他身形即将触及墙壁的瞬间,院墙表面那看似普通的砖石纹理下,一层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淡红色光膜骤然亮起。

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水面,瞬间荡开一圈圈急促的涟漪。

正是烈阳宗布下的警戒法阵被外力触发时的反应。

墙角的阴影里,那名如同壁虎般紧贴墙壁的烈阳宗弟子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瞬间布满惊骇与杀意。

他几乎要立刻发出示警的尖啸。

屋顶上盘坐的修士也猛地睁开双眼,手中法诀就要引动那灼热的灵力丝线。

可是——

下一瞬!

那淡红色的警戒光膜如同被一只无形的、覆盖一切的大手轻轻拂过。

刚刚荡开的急促涟漪,甚至连一个完整的波纹都未能形成,便如同投入沸水的雪花,无声无息地、彻底地……湮灭了。

云逍的青衫衣角,甚至没有带起一丝微风。

就那么轻描淡写地、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层足以阻拦先天修士的警戒光膜。

也穿过了那厚实的青砖院墙。

仿佛那院墙,那警戒法阵,都只是一幅逼真的画。

他整个人,连同紧跟着他、依旧耷拉着脑袋、仿佛梦游般的小七,就这么突兀地、却又无比自然地消失在了院墙之外。

墙角阴影里,那名烈阳宗弟子脸上的惊骇瞬间凝固,张开的嘴巴如同被掐住了喉咙的鸭子,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死死盯着那空无一物的墙角,又猛地抬头看向屋顶的同门。

屋顶上的修士同样满脸的茫然与难以置信。

他手中的法诀僵在半空,那无形的灵力丝线依旧平静,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微弱涟漪只是他的错觉。

两人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度的困惑。难道是法阵感应错了?或者是……什么风吹草动引起的误判?

巷口那两个负责外围警戒的弟子也快步走了过来,低声询问。

四人凑在一起,反复检查法阵节点和周围环境,却找不到任何被强行突破的痕迹。

最终只能归结为一次意外的干扰波动。

院墙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云逍已置身于叶府的后花园中。

与外界的紧张压抑截然不同,府邸内部反而透着一股死水般的沉寂,甚至带着几分萧条。

月光穿过稀疏的枝叶,在青石板小径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假山池沼依旧,却少了打理,池水浑浊,几片枯叶漂浮其上。

回廊的朱漆有些剥落,显出一种强撑门面的衰败。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闷的气息,并非魔气,而是一种源于人心惶惶、前途未卜的压抑。

偶尔有巡夜的家丁提着灯笼走过,也是脚步匆匆,低着头,脸上带着麻木的忧虑,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云逍如同月下的幽灵,负手而行,步履无声。

小七慢悠悠地跟在后面,浑浊的老眼半睁半闭,对这深宅大院里的沉闷气氛表达了最高程度的鄙夷。

它干脆停下脚步,在一丛半枯的芭蕉叶阴影下再次熟练地瘫倒,喉咙里滚出一声代表“此地无趣”的咕噜,仿佛在说:

要去你自己去,本羊大爷就在这儿歇着了。

云逍也不勉强它,身影在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几个闪烁。

便循着那空间波动残留的、常人无法感知的微弱痕迹,穿过几重寂静无人的庭院,来到一处更为偏僻的小院前。

这小院位置靠后,紧邻着府邸的后墙,显得格外冷清。

院墙比其他地方矮上一些,黑漆院门紧闭,门环上落了一层薄灰,显然少有人至。

门上并未上锁,却有一道淡黄色的、如同水波般流转的灵力禁制覆盖其上,散发着相当于先天境巅峰的束缚气息。

院内悄无声息。

云逍的目光在那灵力禁制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再次迈步。

如同穿过一层薄雾。

那淡黄色的灵力光膜甚至没有泛起丝毫涟漪,他的身影便已无声无息地穿门而过,站在了小院之内。

院中景象落入眼中。

月光清冷,如同水银泻地,将小院照得一片素白。

院子不大,收拾得却异常整洁,与府邸其他地方的颓败形成鲜明对比。

青石地面纤尘不染,角落种着几丛修竹,竹叶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轻响。

院中并无繁花,只有一口小小的青石水缸,养着几尾红鲤,在月下缓缓游弋。

院墙边,一株枝干虬结的老梅树静静伫立。

此刻并非花期,只有墨绿的叶片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树下,一张普通的石桌,两个石墩。

此刻,石桌旁,正背对着院门,静静立着一名素衣少女。

她身形纤细,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月白色长裙。

墨黑的长发只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散落在白皙的颈侧。

她微微仰着头,望着天边那轮清冷的孤月。

背影在月光下拉得细长,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与倔强。

月光勾勒出她单薄的肩线,仿佛承载着难以负荷的重担。

夜风拂过,吹动她素色的裙袂和散落的发丝。

就在这万籁俱寂之时——

嗡!

以她身体为中心,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圈肉眼可见的、如同水波般的透明涟漪。

这涟漪无声无息,却带着强烈的空间扭曲感。

石桌旁的石墩被无形之力猛地推开半尺,在青石地面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

老梅树的枝叶无风自动,剧烈地摇晃起来。

水缸中的水面骤然炸开一圈圈混乱的波纹,几尾红鲤惊慌地沉入缸底。

少女纤细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风中弱柳。

她痛苦地弓起了背脊,双手死死地捂住胸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幼兽呜咽般的痛哼从她紧咬的唇齿间溢出。

那清冷的月光落在她身上,竟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扭曲、折射,在她周身形成一圈圈模糊的光晕。

紊乱的空间之力如同失控的潮汐,在她体内疯狂冲撞、撕扯。

每一次波动,都让她本就苍白的脸色又褪去一分血色,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

然而,就在这剧痛袭来的瞬间,在那紊乱的空间波动如同风暴般肆虐的同时。

少女猛地转过了身。

那张隐忍痛苦、苍白如纸的脸庞彻底暴露在月光之下。

眉如远山含黛,眸若寒潭映星,鼻梁挺秀,唇色淡薄。

即便此刻被剧痛折磨得微微扭曲,依旧难掩那份惊心动魄的清丽。

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得如同山涧寒泉,此刻却因痛苦而蒙上了一层水汽。

水光潋滟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倔强与……一种被逼到绝境、如同受伤孤狼般的警惕与锐利。

她的目光,如同两柄淬了寒冰的利剑。

穿透紊乱的空间涟漪,精准无比地、死死地钉在了悄无声息出现在院中的那道青衫身影之上。

“谁?!”

一声带着痛楚颤音、却异常清晰的冷叱,如同冰珠坠地,瞬间撕裂了小院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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