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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竟然当真了”像一声悠长的叹息在赵家峪村口的晚风中飘散。
李云龙夹着烟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烟灰落在裤腿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思绪仿佛被这句话牵引着回到了那个短暂却又无比清晰的冬天。
“你个傻丫头还真就把俺当成你的男人了。”
他对着那座孤坟喃喃自语。
那声音里不再有之前的自嘲与坦白反而多了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溺。
“俺就随口那么一提说打了胜仗嘴里淡出个鸟来想吃口猪肉炖粉条了。”
“你倒好二话不说就把自家那头唯一准备留着过年下崽的母猪给宰了。”
天幕之上画面随之切换。
不再是那肃杀的坟茔而是赵家峪一户普通的农家小院。
院子里一口大铁锅正架在临时的土灶上锅里“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浓白的汤汁。
大块的肥瘦相间的猪肉和宽厚的粉条在汤里沉浮散发出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
杨秀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棉袄围着围裙正蹲在灶前手里拿着一把破蒲扇卖力地扇着火。
灶膛里的火光映红了她的脸颊也映亮了她那双充满了喜悦与期待的眼睛。
天幕下的观众们看着这一幕都沉默了。
之前那些痛骂李云龙自私无耻的声音渐渐地平息了下去。
他们看着那个在灶前忙碌的身影看着她脸上那不掺任何杂质的幸福的笑容。
心里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
孔捷和丁伟脸上的怒气也消失了。
他们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复杂的沉默。
作为同样从农村走出来的娃他们太清楚在那个年代一头能下崽的母猪对于一个农家意味着什么。
那几乎就是半个家当。
可这个叫秀芹的姑娘却为了李云龙一句随口的话就眼皮都不眨地给宰了。
这份情谊太重了。
重得让他们这些旁观者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晋绥军指挥部里楚云飞那张一直带着鄙夷冷笑的脸也缓缓地收敛了。
他眉头微蹙看着天幕上那个笑得一脸灿烂的朴实的农村妇女。
心里第一次产生了一丝动摇。
他原以为这只是一场基于利益与攀比的荒唐闹剧。
可现在他发现自己似乎错了。
至少对于这个女人来说这不是闹剧。
这是她用自己的一切去奔赴的一场爱情。
他开始觉得他或许把这段感情看得太简单也太轻蔑了。
画面继续。
昏黄的油灯下。
一张简陋的方桌上摆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猪肉炖粉条。
李云龙正埋着头狼吞虎咽地吃着嘴里塞得满满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秀芹就坐在他的对面双手托着下巴一脸幸福地看着他吃。
她自己的碗里空空如也。
当李云龙把碗递过去让她也吃的时候。
她却笑着摇了摇头。
她用筷子从盆里挑出最大的一块五花三层的肉最宽的一根吸满了汤汁的粉条小心翼翼地放进李云龙的碗里。
嘴里还念叨着“你吃你吃多吃点。打了胜仗的大英雄就该吃好的。”
她把盆里几乎所有的肉都挑给了李云龙。
而她自己最后只是就着那点油汪汪的汤汁扒拉了两口米饭。
那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仿佛她吃的是什么山珍海味。
坟前。
李云龙看着天幕上的这一幕。
他那双一直眯着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黯淡了下来。
“俺当时看着你那傻样这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俺李云龙这辈子走南闯北杀人无数。可俺从来没觉得亏欠过谁。”
“唯独对你俺觉得俺这心里有愧。”
“俺觉得俺李云龙这辈子都没这么亏欠过一个人。”
愧疚。
这个词从李云龙的嘴里说出来让天幕下的所有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们看着这个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男人此刻却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对着一座孤坟坦露着自己内心最深处的脆弱。
那种巨大的反差感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心酸。
李云龙将手里那根已经快要燃尽的旱烟狠狠地按在地上碾灭。
那动作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俺当时就想。”
他抬起头看着那块墓碑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等打完了仗等把小鬼子都赶出去了俺一定好好地对你。”
“风风光光地把你娶进门。”
“把你当成俺李云龙正儿八经的媳妇。”
“俺再也不跟你耍那些花花肠子了俺就踏踏实实地跟你过日子。”
他顿了一下。
那刚刚建立起来的坚定瞬间崩塌。
他的声音开始不受控制地哽咽。
那是一种极力压抑却又无法抑制的悲伤。
“可是……”
“可是俺没等到那一天。”
“俺……俺没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