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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期限,转瞬即至。
燕家祠堂内,燕云蔚穿着一身崭新的绸缎袍子,红光满面,在一众簇拥下早早到来。
他瞥了一眼燕凝那张空着的桌子,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冷笑。
怕了吧?不敢来了吧?
“二爷,您说五姑娘她……会不会真凑够了四千两?”一个与燕云蔚交好的族老低声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
“凑够?”燕云蔚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人都听见,“除非她去抢钱庄!没了原料,她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诸位叔伯放心,待我接手之后,定会拨乱反正,让燕家生意重回正轨!”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来了!五姑娘来了!”
只见燕凝穿着一身利落的湖蓝色衣裙,未施粉黛,却神采奕奕。
与之并肩而走的,正是同样昂首挺胸的严清溪。
二人相视一笑,共同提步,迈过高高的门槛。
这番气定神闲的模样,让燕云蔚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但旋即他又强自镇定下来。
不就是虚张声势嘛,等一会儿拿不出银子,看她们还能装多久。
“凝儿,你终于来了?大家都等着呢。”
燕云蔚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账本和银票,可都备好了?若是数目不对,或是差了分毫,按照契约,你这纺织厂,还有燕家所有的大大小小的生意,可都得听我安排了。”
燕凝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自己的桌案前。
她将一本厚厚的账册,一个沉甸甸的木匣子放在了桌上。
燕凝目光扫过在场所有的族老,朗声道:“各位族老,今日是我燕凝与二叔赌约到期之日。这三个月,承蒙各位关照,纺织厂的账目和盈利皆在此处,请诸位过目。”
一位族中最为年长、地位尊崇的族公点了点头,示意两边同时开始核验。
燕云蔚那边也捧出了账本,但他心思根本不在自己账上,眼睛一直死死盯着核对燕凝账目的那位老账房。
那老账房算盘打得噼啪作响,越算,眉头皱得越紧,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燕云蔚见状,心中大定,忍不住出言嘲讽:“怎么?数目差得太远,算不下去了?侄女,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乖乖听二叔的安排,何至于此……”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那老账房猛地停下动作,抬起头,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声音都带着颤儿。
“算……算完了!五姑娘名下纺织厂,扣除所有成本开支,这三个月……净利……净利……”
燕云蔚皱起眉头:“磕巴什么?给我好好说!”
老账房面色惨白,缓慢开口:“净利五千二百八十三两!”
“什么?!”
轰!如同一道惊雷在人群中炸开!
所有人都惊呆了!
“多少?五千多两?”
“我的老天爷!三个月?这怎么可能!”
“不是都说她原料断绝,快倒闭了吗?”
燕云蔚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脸上褪去,他猛地冲过来,一把抢过账本。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一边翻看账本,看着一笔笔走账,大怒而起。
“你作假!你一定是作假了!没有原料,你拿什么织布?拿什么赚钱?!”
“二叔,”燕凝的声音清脆而冰冷,带着一丝戏谑,“谁告诉你,我们没有原材料了?”
严清溪此时缓缓上前一步,接过了话头:“这就要多谢燕二爷您的慷慨相助了。”
一开始,她们又要招工,又要采买原材料,又要扩建厂房,确实捉襟见肘。
可他不是给他们送钱了嘛。
霎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这个乡野妇人。
燕云蔚更是露出了啖肉食骨的阴狠表情,这个死老太太又在说什么?
严清溪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诸位可能有所不知,这三个月中,一直有人暗中勾结义通城的木料行和棉商,断了我们纺织厂的货源,想逼我们就范。”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脸色铁青的燕云蔚。
这事儿,其实大家都知道,并不意外。
严清溪继续道:“我们没办法,只好让宋子谦去满姑城碰碰运气。结果呢?我们前脚刚问完价,后脚就有人不惜血本,加价三成,把我们询过价的货全都抢购一空。”
她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叠好的纸,当众展开,赫然是当初燕云蔚让庞管事在满姑城抢购原料的清单副本!
“燕二爷真是大手笔啊!”
严清溪语气带着赞叹,眼神却满是嘲讽,“可惜您不知道,这些商家都是我们五姑娘打过招呼的,原本是想低价收了这些陈年旧货,哪成想,全都被您给买了,这些商家感激我们,就额外给了我们一成的利润做感谢费,不多不少,正好五百两。”
也就是说,燕云蔚带着那群人,买这些库存货,花了足足五千两!
这五千两银子,可全都是他们一笔笔凑出来的。
霎时间,不少人都坐不住了。
什么意思?
难道他们不是在阻止燕凝,反而是被她给算计了?
这让他们一群老姜如何能接受?
“你把话说清楚点!”
出了大头银子的燕家大爷爷,眼珠子都红了。
严清溪摊了摊手:“其实一开始我们也没想明白,我们想买陈年旧货是因为价格便宜,也不知道暗地里的人是怎么想的,非要花高价和我们抢,也是后来,人家把谢礼送到我们手上,我们才知道,原来那暗中之人,竟是燕二爷。”
话落,严清溪还故意用着疑惑不解的语气,看向了燕云蔚:“燕二爷,您说您这是为什么啊?”
“你……你们竟然故意做局算计我?!”
燕云蔚反应过来,气得脸色铁青。
偏偏严清溪不承认,“没有,我还以为是什么恶毒之人故意针对我们呢,真不知道是您。”
燕凝也不承认,她道:“严大娘,我二叔绝非恶毒之人,更不是故意针对,他只是蠢笨了一些罢了。”
嗯……
还不如说他恶毒呢。
严清溪和燕凝一唱一和,燕云蔚抬手指着二人,只觉得气血一阵翻涌。
他忽觉胸口一痛,喉头一腥,竟硬生生被气得喷出一口鲜血。
“噗——”
他身形晃了晃,险些栽倒,幸好被旁边的庞管事扶了一把。
“二爷!二爷您没事吧!”
关心他的,只有庞管事以及他的两个儿子。
族中其他人,此刻顾不得任何情面,纷纷冲上来要与他要个说法。
“燕云蔚!”
出了钱的旁支燕家大爷爷变了脸色,厉声喝道:“你不是说,只要我出了银子,就一定能帮你扳倒凝儿丫头吗,现在如何是好,你把我拿出去的八百两银子还给我!”
燕家其他人也有心当场找燕云蔚算账,但又怕现在要钱被燕凝知道他们也参与其中,便暂且隐忍着,可眼中淬了毒一样的恨意,却不比燕大爷爷少。
墙倒众人推。
有原本就支持燕凝的人跳出来带头指责燕云蔚阴险狡诈,竟为一己之私损害家族利益。
其余人见输赢已定,之前巴结着燕云蔚的族人们,在这一刻纷纷倒戈。
指责声,讥笑声,讨伐声通通冲着燕云蔚来了。
燕云蔚眼睛越瞪越大,无法相信这些人前一刻还捧着他,此刻就能跳起脚来骂他。
他气急攻心,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