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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轩昨晚又没睡好。
自从接手了城西边缘那片不干净的地皮后,他就时常被各种光怪陆离的噩梦所困扰。
但昨晚的梦,格外不同。
梦里,不再是那些张牙舞爪的模糊鬼影,也不是那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氛围。
而是一片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他梦到自己独自一人,站在一片刚刚动工的建筑工地上。
四周是高高吊起的塔吊,和刚刚打好的地基框架。
在清冷的月光映射下,它们就像一具具沉默的钢铁骨架,冰冷地刺向夜空。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老旧木头腐朽的潮湿气味。
他想走,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像是被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工地的中央,那个刚刚挖开的地基深坑里。
泥土,正在无声地向上翻涌。
就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地底下,破土而出。
很快,一口通体漆黑,表面没有任何雕饰的巨大棺材,就那么突兀地从深坑里“长”了出来。
那棺材看起来很古老,材质非金非木,在月光下反射着一种冰冷的光泽。
上面缠绕着八根碗口粗的,锈迹斑斑的巨大铁链。
铁链的另一端,则深深地没入了周围的地底。
仿佛锁着的不是一口棺材,而是一具即将苏醒的大凶之物。
林文轩被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吓得浑身冰冷,他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
“吱呀——”
一阵类似于老旧木门被推开的刺耳声响,从那口棺材里传了出来。
紧接着,八个穿着一身黑色短打,头戴斗笠,身材高大魁梧的身影。
如同鬼魅般,凭空出现在了棺材的四周。
他们的脸上,都戴着和那晚在慈善晚宴上“巫傩面具”相似的青铜面具。
看不清任何表情。
他们什么也没做,只是用那面具上空洞洞的眼眶,齐刷刷地看向了站在远处的林文轩。
那一瞬间,林文轩感觉自己像是被八头来自地狱的恶鬼给盯上了。
一股能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意,瞬间就攫住了他的心脏。
然后,他就醒了。
醒来时,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心脏狂跳不止。
窗外的天,才刚刚蒙蒙亮。
他以为那只是一场因为压力太大而导致的噩梦。
可当他接到公司项目经理打来的紧急电话时,他才知道。
那不是梦。
“林董!不好了!城西七号地块出大事了!”
电话那头,项目经理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慌和不敢置信。
“昨晚…昨晚工地上负责守夜的十二个工人,全都死了!”
“法医初步鉴定,都是心肌梗塞,猝死的!”
“而且…而且最诡异的是,我们在工地中央的地基深坑里,挖…挖出来一口几百斤重的老式棺材!”
“可今天早上我们再去看的时候,那口棺材…它…它自己不见了!”
“据工地的保安说,他半夜起夜的时候,好像看到有八个戴着面具的怪人,抬着那口黑色的棺材,从工地里走了出来,然后就…消失在了雾里…”
这一连串的消息,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林文轩的头上。
他知道,自己…惹上大麻烦了。
一个远比之前任何一次商业危机,都更棘手,更恐怖的大麻烦。
但他还没来得及拿定主意,一个加密电话就先一步打了进来。
电话那头,正是张顾问凝重的声音:“林董,你那边是不是出事了?”
“我们监测到七号地的污染指数在昨晚出现了断崖式爆表,现场卫星图像已经完全失真。”
第九局的反应很快。
不到半小时,就有穿着黑色**的专业人员,封锁了整个工地。
但结果,却并不乐观。
张顾问在电话里的声音,充满了凝重。
“林董,情况很复杂。”
“现场残留的污染等级非常高,我们的人一靠近,仪器就开始报警。”
“根据初步判断,那口棺材里封印的东西,危险等级至少在A级以上。”
“而且…”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严肃。
“那八个所谓的抬棺匠,根据我们的资料分析,他们很可能不是鬼魂,而是一种更古老的,类似于守煞的存在。”
“他们的目的性很强,只抬走了棺材,并没有在现场造成大规模的污染。”
“这说明,他们有自己的规矩,但这个规矩是什么,我们暂时还不得而知。”
“我们已经将此次事件,列为最高等级的S级绝密档案,并上报给了总部。”
“在总部派来更专业的专家之前,我们能做的,只有封锁现场,疏散周围居民。”
“至于您…”
张顾问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
“您已经被那个东西给盯上了,它在梦里给您传递信息,很有可能就是一种未知的诅咒。”
“我建议,最近这段时间,您最好不要再去任何阴气重的地方,也尽量不要一个人独处。”
“我们会派人保护您的安全。”
挂掉电话,林文轩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坐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那繁华的城市景象,心里却是一片冰冷。
他知道,第九局所谓的保护,作用有限。
面对那种能直接入梦,无声无息就能杀死十二个壮汉的恐怖存在。
再多的人和枪,都不过是杯水车薪。
他下意识地,就想起了那个藏在老旧巷弄里的小餐馆。
和那个永远都一脸淡然,仿佛天塌下来都与他无关的年轻老板。
他不知道顾渊到底能不能解决这个麻烦。
但他知道。
那里,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可以让他那颗被恐惧攫住的心,得到片刻安宁的地方。
所以,他来了。
甚至,还带上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
因为他有一种直觉。
在这个越来越危险的世界里,只有待在那个年轻人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
当林文轩将自己昨晚的经历,用一种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讲述出来时。
店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正在擦拭着桌子的苏文,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那张白净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和凝重。
而正抱着煤球,在和林薇薇炫耀自己新画的彩色小狗的小玖,也停下了动作。
她抬起头,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向了林文轩。
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疑惑。
林薇薇感觉自己的后背升起一股凉意。
她端起面前的水杯,指尖的冰冷让她回过神来。
她没有参与讨论,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正在角落里安静画画的小玖,声音比平时更冷了几分:
“爸,这里太吵了,我想回去了。”
她用这种看似不耐烦的姿态,来强行中断这个让她感到极度不安的话题。
那是一种属于她自己的,幼稚而又笨拙的自我保护。
顾渊则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只是安静地听着,手里还拿着一本画册,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
仿佛林文轩说的不是什么恐怖的灵异事件,而是一个有点无聊的睡前故事。
“顾老板,”
林文轩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恳切,“我知道,我这个请求,很冒昧。”
“但…您这里,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地方了。”
“我不需要您帮我去解决那个麻烦,我只想…在您这里,求一个心安。”
“还有…”
他看了一眼自家女儿那不安的神情,补充道:“也想让薇薇,离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远一点。”
他没有提任何报酬,也没有提任何要求。
他只是用最谦卑的姿态,提出了一个最简单的请求。
求一个,暂时的心安。
这番姿态,让顾渊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真是个老狐狸啊…”顾渊在心里评价了一句。
但他并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眉头紧锁,表情凝重的新员工身上。
“苏文。”
他淡淡地开口。
“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