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书沉着眸,一言不发就这么盯着孟清念。
她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孟苍澜明明说已经重新部署了防卫,还是挡不住顾淮书这个大苍蝇。
孟清念强压下心头的烦躁,冷声道:“上次的教训不够?还敢深夜私闯将军府,顾世子当真是没皮没脸。”
顾淮书这才缓缓走近,他脸色苍白,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盒,轻轻放在桌上:“这是西域来的雪莲花,对安神助眠有奇效,你……近来似乎睡得不好。”
孟清念瞥了那锦盒一眼,心中冷笑,他倒还有闲心关心她的睡眠,她想起苏婉娘与盐商的密谈,想起那些黑色的盐粒,忽然抬眼看向顾淮书:“你可知城西盐铺的事?
顾淮书端着锦盒的手微微一顿,:“不知,盐铺?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的反应落在孟清念眼中,让她更加确定,他知道。
孟清念冷笑一声,指尖在桌面轻轻敲击着:“顾世子何必装傻?苏婉娘与盐商勾结,囤积私盐,这背后若没有景王的默许,她一个妇孺如何敢如此行事?而你,和太子走得颇近,陛下都知道了此事,你会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顾淮书沉默片刻,喉结微动,他将锦盒往前推了推,声音比刚才更低了几分:“此事牵扯甚广,你一个女儿家,不必蹚这浑水。”
“你以为我想?陛下要给我和景王赐婚,要么景王倒台,要么,我嫁给他。”孟清念一字一句说着,当然这几句话有夸张的成分。
顾淮书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赐婚?……你说什么赐婚?明日不是柳伯母给你举办宴会吗?你……”
孟清念打断他,语气带着几分自嘲:“嫁给谁总之都不会嫁给你。”
他看着她眼中的决绝,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却被他强行咽下:“我知道你恨我,但你不能拿你的余生开玩笑。”
“恨?”孟清念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顾淮书,你配吗?我只是后悔当初瞎了眼,错把鱼目当珍珠。”
她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天边那轮被乌云遮去大半的残月,“明日的宴会,不过是母亲为我寻得生路,景王想娶我,不过是看中将军府的兵权;太子拉拢我,无非是想借我牵制景王,你们这些男人,从来只把女人当棋子。”
顾淮书看着她单薄却挺直的背影,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闷得发疼。
他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一般,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孟清念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收起你那廉价的关心,若你真有良心,便让陛下别赐婚。”
“此事你不说,我若是知道,也不会让你嫁给他!”顾淮书说得斩钉截铁。
“世子请回吧。”
顾淮书拿着锦盒的手不住颤抖:“当年是我糊涂,我……明**可不可以……”
够了!”孟清念厉声打断:“明日宴会,你若敢来,我便让你亲眼看着,我是如何与旁人定下婚约的。”
顾淮书踉跄着后退一步,手中的锦盒险些脱手:“念念……”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孟清念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没有半分怜悯:“世子还不走,是要等我让人把你请出去吗?”
顾淮书终是踉跄着转身,背影萧索地消失在夜色中。
孟清念看着窗前那朵雪莲花,陷入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孟清念回过神来,想起私盐中的杂质问题。
她将黑色颗粒置于烛火下仔细观察,只见颗粒边缘泛着细微的金色光泽,用银簪轻轻刮擦,竟在纸上留下淡灰色的痕迹。
这绝非寻常海盐中的泥沙,倒像是某种矿石粉末刻意混入其中。
她想起辰星说的江南运来的,心中陡然一惊,这批盐恐怕不仅是走私利那么简单,若将矿石粉末混入食盐长期食用,后果不堪设想。
她连夜写下密信派人送往了太子府。
并不是想要帮助太子府,只是这景王这般.....已经不是她嫁不嫁给他的事情了,而是百姓的安危问题。
做完这一切,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宴会不过几个时辰便开始了,还是先休息一下。
翌日清晨,府门前车水马龙,各色华丽马车排起长队,京城中但凡有点姿色和地位的公子都在这了。
小厮们忙着泊车牵马,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与糕点甜腻的气息。
柳氏身着簇新的宝蓝色织金褙子,正笑意盈盈地在正厅迎客,见着相熟的夫人便热情寒暄,眼角眉梢都透着为女儿择婿的喜悦。
清念则按计划先换上了一套水绿色绣缠枝莲纹的襦裙,发髻上簪着柳氏精心挑选的珍珠流苏步摇,站在屏风后悄悄打量着厅内众人。
只见那些平日里或张扬或沉稳的公子们,此刻都收敛了几分锐气,举止间带着刻意的斯文,目光却时不时往屏风方向瞟来,显然都知道今日宴会的真正目的。
忽然,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大理寺卿家的公子赵承宇正与几位同僚说着什么趣闻,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他生得剑眉星目,身形挺拔,倒是个英气勃勃的模样。
孟清念正暗自观察,却听柳氏扬声笑道:“各位公子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今日略备薄宴,还望诸位随意些,就当在自家一般。”
说罢,她朝屏风后递了个眼色,孟清念深吸一口气,提着裙摆缓缓走了出去。
她一现身,厅内的喧嚣便骤然低了几分,数十道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个个眼中惊艳。
孟清念面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角落里一个身着月白锦袍的男人身上。
那人端坐着品茶,侧脸线条温润,指尖骨节分明,陆景渊?他怎会在此?他并不是什么权贵,而是京城的画师。
孟清念面上从容,随着柳氏的介绍,款步向主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