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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那个叫孟耀文的男人,当着他的面,在他的王府里,带走了他想要保护的人。
还将一顶“图谋天下”的巨大帽子,结结实实地扣在了沈寒星的头上。
他猛地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梨花木圆桌上。
“砰”的一声巨响。
坚硬的木桌,四分五裂。
门外,一个娇小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悄然肃立。
是莺歌。
她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件叠放整齐的衣物。
“王爷。”
她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好像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与她毫无关系。
赵澈猩红着双眼看向她。
“你也是他们的人?”
“奴婢是夫人的丫鬟,也是小公子的护卫。”
莺歌的回答滴水不漏。
“那你就该跟着他们一起滚。”
赵澈的声音里满是戾气。
莺歌却没有丝毫惧色,她只是将手中的托盘,往前递了递。
“这是孟先生让奴婢转交给您的。”
赵澈的视线落在托盘上。
那是一件血迹斑斑的男子外袍,款式老旧,却能看出布料曾经的华贵。
这件衣服,他认得。
那是他大哥谢云庭的。
是他大哥当年为救凤离,身中数十刀,最后死在乱军之中时,穿在身上的那一件。
赵澈的大脑,轰然一响。
他明白了。
孟耀文留下这件衣服,是在告诉他。
他们不是敌人。
至少,在对付皇帝这件事上,他们有着共同的,不死不休的仇恨。
这既是示好,也是威胁。
更是一个让他无法拒绝只能眼睁睁看着沈寒星被带走的阳谋。
赵澈伸出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拿起那件浸透了兄长鲜血的遗物,一股尘封多年的悲恸与愤怒瞬间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
与此同时。
王府之外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正趁着夜色迅速驶离京城。
马车内沈寒星紧紧抱着怀中熟睡的谢继安,身体因为紧张和后怕还在不住地发抖。
孟耀文坐在她的对面亲自为她倒了一杯热茶。
“师母,喝口茶压压惊。”
沈寒星没有接只是抬起头,用一种全新的审视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你到底是谁?”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了。
可这一次她想知道的不再是他的身份。
而是他的目的。
“我只是师尊座下最忠诚的一条狗。”
孟耀文自嘲地笑了笑。
“我的目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完成师尊的遗愿。”
“她的遗愿,就是让我变成她?”
沈寒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讽刺。
“不。”
孟耀文摇了摇头,他的神色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是让您超越她。”
“然后呢?”
“然后拿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一切。”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穿透了狭窄的车厢,望向了那遥远的被黑暗笼罩的皇城。
那眼神里的野心与恨意再也无法用温和的笑意来掩盖。
沈寒星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她知道自己上了一条根本无法回头的贼船。
这条船的终点不是什么海阔天空。
而是足以将整个大周王朝都彻底倾覆的无边血海。
马车一路疾驰,天亮时分已经出了京城百里。
就在沈寒星以为他们已经暂时安全的时候,马车却忽然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怎么了?”
沈寒星警惕地问道。
车夫没有回答。
孟耀文的脸上,那份从容不迫的笑意也第一次彻底消失了。
他掀开车帘向外看去。
只见前方的官道上,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月白色僧袍,手持念珠,面容慈悲的年轻和尚。
那和尚看见他们,双手合十,微微躬身。
“阿弥陀佛。”
“贫僧法号无戒,奉吾主之命,在此等候施主多时了。”
孟耀文脸上的温和笑意,在那一句“阿弥陀佛”之后,便寸寸冻结。
他看着前方官道上那个孑然而立的僧人,握着车帘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
“阁下是何人?”
孟耀文的声音,第一次失却了那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那名叫无戒的和尚面容清秀,神态悲悯,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却给人一种古井无波的深沉之感。
“孟施主,明知故问了。”
无戒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马车之内。
“吾主知晓施主一路辛劳,特命贫僧前来,迎小施主回宫静养。”
回宫。
这两个字,让沈寒星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吾主。
能让这样一个看起来高深莫测的和尚称之为“吾主”的,普天之下,除了皇宫里那位,还能有谁。
皇帝的人!
他们竟然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大师说笑了。”
孟耀文很快恢复了镇定,他放下车帘,隔着一层布幔与那和尚对话。
“车内只有在下的家眷,并无什么小施主,大师想必是认错人了。”
“孟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
无戒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好似悲悯众生的微笑。
“凤离施主的血脉,身负国运,岂容流落在外。您将他藏于车厢之内,用秘法压制其气息,瞒得过凡夫俗子,又岂能瞒得过吾主的‘天眼’。”
孟耀文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对方不仅准确地找到了他们的位置,甚至连他用了隐阁秘术压制安哥儿气息的事情都一清二楚。
这说明,皇帝身边,有能人。
一个对隐阁的手段了如指掌的能人。
“看来,今日之事,是无法善了了。”
孟耀文的声音冷了下来。
“贫僧此来,只为迎人,不想多造杀孽。”
无戒依旧双手合十。
“孟施主若肯配合,贫僧可做主让您安然离去。”
“若是我不肯呢?”
“那贫僧便只好超度施主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和尚脸上的悲悯之色荡然无存,被替代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漠然。
他手中的那串佛珠忽然“啪”的一声,断了。
一百零八颗黑玉佛珠没有一颗落地,而是尽数悬浮于他身前每一颗珠子上都泛着幽冷的乌光。
下一刻那些佛珠便化作一百零八道残影,好比漫天飞蝗铺天盖地地朝着马车激射而来!
速度之快竟带起了尖锐的破空之声。
“保护师母!”
孟耀文厉喝一声。
马车周围的空气中凭空出现了四名黑衣人,正是之前在王府屋顶上的那些隐阁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