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一句句诛心之言,仿若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沈寒星的心上。
皇帝不要脸面,皇家不要脸面。
可他赵澈,却为了她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侄媳妇,将他自己,将整个英国公府,都架在了皇权的对立面上。
凭什么。
她何德何能。
那根强撑了许久的弦,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她沾满灰尘的脸颊滚落,冲刷出两道狼狈的痕迹。
她想哭出声,却又死死咬着嘴唇,喉咙里发出的,只有压抑不住的呜咽。
那声音不大,在这剑拔弩张的官道上,却好比惊雷,炸响在赵澈的耳边。
他的心,好像被一只手狠狠揪紧,痛得他呼吸一窒。
他最见不得她哭。
从前见不得,现在更见不得。
“看来,王爷是铁了心要与陛下为敌了。”
无戒看着赵澈那瞬间变得更加阴沉的脸色,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挑衅。
“既然如此,贫僧也只好得罪了。”
他话音未落,身形竟好比鬼魅一般,不退反进,朝着赵澈直扑而去。
他很清楚,擒贼先擒王。
只要拿下了赵澈,这些人便不足为惧。
“找死。”
赵澈的薄唇中吐出两个冰冷的字。
他松开了紧绷的弓弦。
那支黑色的羽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离弦而出。
这一箭,他灌注了十成的内力与杀意,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
无戒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没想到赵澈会果决到如此地步,竟连半分回旋的余地都不留。
他想躲,却发现自己周身的气机,都已被那支箭牢牢锁定。
避无可避。
危急关头,他猛地将手中的佛珠残串掷出,同时口中诵念了一声晦涩的佛号。
“铛!”
一声巨响。
黑玉佛珠在半空中炸开,化作齑粉。
那支羽箭的去势也被硬生生阻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的空隙,救了无戒的命。
箭矢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起一串血珠,最后狠狠钉在他身后的一棵百年老树上,箭尾犹自嗡嗡作响。
一缕鲜血顺着无戒光洁的脸颊滑落,给他那张慈悲的面容平添了几分妖异的邪气。
他败了。
只一招便败了。
“撤。”
无戒当机立断没有丝毫犹豫。
他身形一晃便要遁入林中。
“想走?”
赵澈的声音仿若来自九幽。
“本王准了吗?”
他身后的数十名玄甲亲卫早已得了命令,如同训练有素的猎鹰从两侧包抄而去瞬间便将那片密林封锁。
“王爷,今日之情贫僧记下了。”
无戒的声音从林中幽幽传来。
“吾主很快便会亲自来向王爷讨教。”
话音落下林中传来几声短促的兵刃交击之声,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片刻后一名亲卫前来复命。
“王爷,那妖僧武功诡异属下们没能留下他。”
“无妨。”
赵澈的视线早已不在那片林子。
他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朝着沈寒星走去。
他每走一步身上的杀气便收敛一分。
可那张脸却依旧冷得像是覆了一层冰霜。
他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着她那张哭得一塌糊涂的小脸心中的怒火与后怕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沈寒星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沈寒星被他吼得一哆嗦眼泪掉得更凶了,却倔强地抬起头通红着眼睛瞪着他。
她知道自己错了。
错在不该信孟耀文,错在不该一声不吭就跟着他走。
可她又能怎么办。
她看着怀里孩子痛苦的模样,心就像被刀割一样。
赵澈看着她这副又倔又委屈的样子,满腔的怒火,竟不知该如何发泄。
他抬起手,似乎想做什么。
沈寒星下意识地一缩脖子,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
一只带着薄茧的大手,落在了她的头顶,动作生硬地揉了揉。
“蠢货。”
他低声骂了一句,声音却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从她怀里,将已经昏睡过去的谢继安接了过来。
在触碰到孩子滚烫的身体时,他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孟耀文。”
他抱着孩子站起身,冰冷的视线,落在了那个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白衣书生身上。
孟耀文此刻的样子,颇为狼狈。
他受了内伤,嘴角挂着血迹,一身白衣也沾满了尘土。
可即便是这样,他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
“王爷。”
他对着赵澈,微微拱手。
“在下技不如人,险些害了师母与小主子,多谢王爷及时赶到。”
他的态度不卑不亢,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赵澈看着他这副模样,眼中的杀意再次翻涌。
“你倒是会借力打力。”
他冷笑一声。
“算准了本王会跟过来,算准了本王不会对他们母子坐视不理。”
“你这一招引蛇出洞,玩得不错。”
孟耀文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王爷明鉴,在下绝无此意。今日之败,确实是在下始料未及。”
“皇帝身边藏了那样的能人,是我等旧部的疏忽。”
他顿了顿,看向赵澈怀里的谢继安。
“只是,眼前的危机虽然解了,但小主子体内的子蛊,却因为刚才的激战与情绪波动,彻底暴动了。”
“若再不想办法,恐怕……”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赵澈低头看去,只见谢继安的小脸上一片不正常的潮红,呼吸也变得急促而微弱,即便在昏迷中,身体也因为痛苦而不断地抽搐。
他的心,又一次沉了下去。
孟耀文说得对。
他可以击退无戒,可以暂时护住他们。
可这该死的蛊毒,就像悬在他们头顶的一把刀,随时都可能落下。
“上车。”
赵澈不再与他废话。
他抱着谢继安,转身走向了亲卫们牵来的一辆更为宽敞坚固的马车。
沈寒星连忙抹了抹眼泪,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王爷,我们现在去哪?”
孟耀文忍不住问道。
“回京吗?”
“回京,是想让他们死得更快一点吗?”
赵澈头也不回地冷声道。
“去温泉山庄。”
马车很快便再次启程,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孤零零的一辆,而是被数十名玄甲亲卫,护卫在中间。
车厢内气氛压抑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