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仪凑身过去。
看到木棍指出的地方有一些粉末和碎纸屑。
“这些粉末很可以,老鼠很可能是误食了这东西才出血死亡的。”
云常在后怕道:“嫔妾小时候养了只小狗,偷跑出去的时候误食了毒鼠药,就是这么疯狂的挣扎、乱窜,然后死掉的。这个不会是毒鼠药吧?”
宫人摇头:“不会,宫里蛇虫鼠蚁的消杀,用的都是对人体无害的药物,不会用毒鼠药的!”
正好太医来了。
让他查了粉末,也查了老鼠的死因。
“这些都是藏红花的粉末!出血死亡的那只是母亲,大量的红花让造成了它的大出血,而公的没有子宫,藏红花会让它们腹部剧烈绞痛,所以才会奄奄一息。”
玉贵人捂着心口,脸色隐隐发白:“难怪!难怪看着这些粉末怎么这么眼熟,当年从杨氏宫里搜出来的、害我小产的就是这脏东西!”
“柔贵人!你为什么藏了这么多藏红花粉末在箱笼里?”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柔贵人呆愣在原地!
藏红花粉末?
她的箱笼之中怎么会有这东西!
“不……”
虞贵人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眼眸一眯,声音尖锐:“难怪刚才推三阻四的不让搜,根本就是害怕被人发现你藏起来的藏红花粉末!”
“紫河车和活挖的兔心,根本就是你故意放在同一个箱子里的障眼法!万一有人要搜你的箱笼,好掩饰你的心虚!”
翊坤宫同住的妃嫔看柔贵人的眼神也变得微妙起来。
“早膳里的红花,不会就是你自己下的吧?”
“肯定是!不然哪儿就那么巧,才告诉了宁娘娘有孕的事,立马就被人下药了?”
“根本就是你自己想要栽赃宁娘娘!”
……
柔贵人拼命摇头,喉咙里火燥发干,像是生吞了一颗毛栗子,无数尖刺扎在喉间的皮肉之中,吞不下、吐不出,连呼吸都带着刻薄血腥的刺痛:“不是……我没有!”
慌乱的跪在沈令仪面前,仅仅拉着她的裙摆。
又急又怕。
“宁娘娘您相信嫔妾,这些什么粉末根本就不是嫔妾的,是有人偷偷藏进来,在栽赃嫔妾啊!那个人起初的目的,是想害了嫔妾的孩子来栽赃您的,您忘了吗?”
沈令仪深深凝视她的眼神。
方才的惊慌怨恨是真。
现在的惊恐绝望也是真。
看起来,确实像是无辜的。
可这些后妃,一个个全都是在深宅大院里养起来的,自小经历着算计,或许也同自己一样,也自小戴着面具在跟所有人相处,演技了得,所以她谁也不信,只信查实来的证据!
但神色还是温和宽容的,安抚了她的情绪,命人将她扶起。
可不想她激动过头,在自己面前小产了。
到时候自己没错,也成了错!
“太后和陛下虽允本宫跟着容贵妃处理后宫琐事,但此事事关皇嗣,本宫不敢擅自处理,已经命人去通知了陛下和容贵妃亲自来处置。”
虞贵人眼珠子一转,接话道:“是得陛下来处置,不过柔贵人殿里伺候的宫人可以先行用刑,也省得陛下过来还得干等着!”
沈令仪看了她一眼。
主事的人身边放着这么一个人,其实挺不错的,有些得罪人的话、得罪人的事,就不必自己亲自开口了!
“就按虞贵人的话去办吧!”
宫人们哪儿想到自己还有这一遭无妄之灾,想喊想求饶,但行刑太监的动作快,一下把人给捂了拖下去。
殿外很快传来板子落下的呼啸声音。
夏衫单薄,几乎是贴着皮肉在击打。
啪!
啪!
啪!
并着宫人的惨叫哭嚎。
听的人汗毛都立起来了。
柔贵人看向殿外。
晴灿的阳光被薄云遮蔽,一点点阴了下来,就像她的前程,看不到一丝灿烂明媚!
她有预感,自己身边一定已经出了叛徒。
就好像当初有人污蔑宁嫔一样,在一顿板子之后,装作吃不住刑罚顺势指认一切都是自己的算计,她们只是听命行事!
云常在知道她方才是怀疑自己的,但还是很大度的不计较,因为这几个月相处,知道她只是势利眼了一点,但并不恶毒。
过去紧紧抱着她,安慰她:“别害怕,陛下会念及皇嗣,谨慎查实这件事,绝对不会让你被冤枉的。”
柔贵人抖得厉害,却也改变不了任何事。
只是紧紧抓着她,抓着这个愿意相信自己的救命稻草。
“我没错,我没什么和怕的!”
很快。
萧御宸和容贵妃都匆匆过来了。
看到庭院里在受刑的宫人,都是柔贵人身边的人。
萧御宸已经有了几分蔡锷,脸色阴沉了下来:“宫人传话说,查到给柔贵人下红花的人了,是怎么回事?”
虞贵人忙不迭站出来揽功:“陛下,嫔妾几个过来串门,就看到柔贵人的寝殿里跑出来一只老鼠,状态很是癫狂,还一直流血。”
“嫔妾觉得实在蹊跷,就建议宁嫔好好儿查一查,结果柔贵人百般阻挠,分明是心虚!结果查下来也证明了嫔妾的推断。”
“竟发现她私下弄了好些产妇身体里脱落的胎衣,还有活挖的兔心藏在箱笼的夹层里,就是那些腌臜东西的腥气引来了老鼠啃食!”
众妃嫔:“……”气笑了,她来的时候老鼠的尸体都已经凉了好吗?
但帝王这时候根本不会在意这些细节,所以没有人傻的站出来指正她。
萧御宸看着被搜出来的东西,皱起的眉心之中有明显的嫌恶。
柔贵人眼见帝王嫌弃,心猛的一沉:“陛下,嫔妾……”
萧御宸不耐烦打断,没兴趣听她吃什么喝什么。
宫里女人多的是。
这个让他不喜,还有另一个。
“这些东西和毒害皇嗣有什么关系?”
虞贵人继续道:“当然有关系!因为她还在夹层里藏了藏红花的粉末!听说今儿一早,在她的早膳里就发现了这脏东西,搞不好就是她自己下了,要栽赃旁人的!”
“而且嫔妾记得,柔贵人嫉妒宁嫔美貌,多次私下言语羞辱,理应是不对付的!若是柔贵人没有算计的心思,怎么偏偏就住到自己不喜欢的人宫里呢?”
萧御宸深沉的眸光落在柔贵人脸上:“自导自演?”
柔贵人深感冤枉,眼泪汹涌:“没有,嫔妾没有!陛下,您相信嫔妾,嫔妾也不知道这藏红花粉是哪儿来的,真的不是嫔妾弄进宫的呀!”
“嫔妾确实对宁娘娘有过嫉妒之心,但真的没有想过要害她、或者是害别的什么人,也就只是敢嘴上凶两句而已!”
“陛下,陛下您一定要相信嫔妾啊!”
萧御宸自小就看着后宫里的算计争斗,以为的老实人,是幕后布局的元凶,看着善良软弱的,暗地里下手狠辣!
他谁也不信。
“陛下。”外头监刑的宫人进来回话:“柔贵人身边的宫女新月受不住刑,肯开口招认了!”
柔贵人眼泪戛然凝滞成冰渣,刺痛眼球。
肯招认了?
招认什么?
新月被拖了进来。
单薄的夏衫紧紧黏在皮开肉绽的身体上,血水混着汗水,气味直冲人脑门儿!
柔贵人看到她“对不住”的眼神,察觉到自己心底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阴冷在慢慢滋生。
即便是炎炎夏日,那种凄冷阴寒的冷意仍然无法制止的从骨髓深处满眼开,顺着血液的流动一点点钻进脏腑,在脑仁儿里结出尖锐的冰渣。
她的心腹,竟然背叛了她!
“你要干什么?你要招什么?凶手藏进来的东西,你为什么要招?”
她想镇定地质问。
却被狂跳的心跳冲的语不成调。
新月伏在地上,呜呜的哭,口中不断重复着“对不住”。
仅仅三个字。
在旁人听来,几乎已经坐实了一切!
虞贵人阴阳怪气:“贴身宫人能招供什么?当然是你私下里干过的,所有见不得光的事儿!”
柔贵人情绪激动,小腹隐隐绞痛:“我没有!你、你们谁都别想污蔑我!”
容贵妃见她如此,动了恻隐之心。
起身,按住激动的柔贵人。
虽声音清冷,但她出事公允,自有能安定人心的和煦在里面:“你若是没有做过,就该理直气壮的,这般惊恐,若是伤及了自身和龙胎,岂不是着了凶手的道儿?”
“她说她的,陛下不会偏听她一人之言。”
沈令仪也温和道:“卖主求荣的、被抓了把柄背刺的,这些事在后宫之中屡见不鲜,陛下肯定不会轻易下定论。为了你自己、为了皇嗣,也要保重自身才是!”
柔贵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着新月的手在抖:“你说!我倒要听听,你能招供出些什么来!”
新月不敢抬头看自家主子,闷声呜咽着道:“是奴婢,是奴婢……让采买司的人偷偷带进宫的,贵人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奴婢自己的主意!和我家贵人无关的!”
无关?
一个伺候人的奴婢,无缘无故弄来藏红花做什么?
若无人命令,又哪儿来的胆子敢这么做?
显然,这话帝王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