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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名乌桓士兵如狼似虎地扑了进来，剩下的亲卫奋起抵抗，瞬间被砍倒在地。
李严也被粗暴地拖拽出来，摔在地上，刀剑瞬间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火把的光芒晃得他睁不开眼。
脚步声传来，人群分开。
萨娜缓缓走到李严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俏脸上此刻只有冰冷的杀意，“呵呵，跑得可真快啊。”
李严挣扎着抬起头，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冷笑道：“乌桓王妃，好手段！与月氏暗中勾结，劫掠商队，如今还想杀使灭口？你以为能瞒天过海吗？”
萨娜微微蹙眉，似乎没想到李严死到临头还如此硬气。
她蹲下身，看着李严的眼睛，语气带着一丝蛊惑：“李将军，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大乾气数已尽，皇帝老迈，朝中争斗不休。我乌桓如今兵强马壮，我夫君勃勃朗单于乃不世出的雄主，月氏也已与我结盟。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若肯归顺我乌桓，以你的才能和对大乾的了解，单于必定重用，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何必为了一个将亡之国，枉送性命？”
李严听着萨娜的话，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他缓缓站起身，尽管被刀剑架着，却努力挺直了脊梁。
“我李严，或许贪财，或许怕死，或许干过不少不光彩的事情……”
“但老子，生是大乾的人，死是大乾的鬼！想让老子叛国投敌？做你**春秋大梦！”
话音未落，他猛地暴起，拔出腰间佩刀，状若疯虎般朝着萨娜劈去！
这一下变故突如其来，谁也没想到一个被团团围住、穷途末路的人竟敢暴起发难！
“王妃小心！”
旁边的乌桓亲卫大惊失色，数把弯刀同时格挡！
“当啷”一声，李严的刀被架住，巨大的反震力让他虎口崩裂，佩刀脱手飞出。
萨娜惊魂未定地后退两步，脸色煞白。
李严一击不中，看着周围蜂拥而上的乌桓士兵，他知道，自己的时间到了……
他仰头看着被山谷切割成一条细线的夜空。
仿佛看到了雁山关的城墙。
看到了京城的繁华。
最终，他嘴角泛起一丝解脱般的笑意。
“陛下！臣李严……尽忠了！”
寒光一闪，他抽出藏于袖中的**，毫不犹豫地抹向了自己的脖颈！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李严的身体晃了晃，重重倒地。
眼睛兀自圆睁着，望着大乾的方向。
山谷中一片死寂。
萨娜看着李严的尸体，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化为一声复杂的冷哼：“倒是个硬骨头……可惜了。”
她挥了挥手：“继续搜！绝不能放走一个活口！”
……
数日后，雁山关，议事厅。
巨大的北境舆图前，秦夜负手而立。
烛火跳跃，将他挺拔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
如同此刻暗流汹涌的局势。
北境新定的平静之下，潜藏着令人不安的暗礁。
李严出使已有些时日，却迟迟未有确切消息传回，这绝非吉兆。
月氏态度暧昧，乌桓气焰嚣张。
丝路沿线零星冲突渐增。
种种迹象都指向一个可能。
“报——”
亲卫急促的通报声打破了沉寂。
一名风尘仆仆、甲胄上沾满干涸泥泞的士卒被引了进来。
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眼中布满血丝。
一进厅便扑倒在地，声音嘶哑得几乎难以辨认：“都督！卑职……卑职回来了！”
秦夜倏然转身，目光锐利如电，落在来人身上。
这是随李严出使的亲卫之一，他认得。
“起来说话！李大人何在？月氏国情形如何？”
秦夜声音沉稳，却隐隐透着一丝紧绷。
那亲卫挣扎着爬起来，未语泪先流，虎目之中尽是悲愤与后怕：“都督！李将军他……他殉国了！”
“细细禀来！”
秦夜眉头紧皱，声音低沉了几分。
亲卫强忍悲痛，将月氏国如何虚与委蛇、李严如何设计套取情报、财政大臣古力如何泄密、他们如何被追杀、李严如何断后掩护……
一桩桩，一件件，原原本本道出。
说到李严最后引开追兵时，这铁打的汉子已是泣不成声。
“李将军让我们分散突围，无论如何要把消息带回来……月氏与乌桓确已勾结！乌桓王妃萨娜就在月氏宫中！他们……他们是要对我大乾不利啊！都督！”
厅内落针可闻，只剩下亲卫压抑的哽咽和烛火噼啪的轻响。
赵天霸、王贲等闻讯赶来的将领皆屏息凝神，脸上写满了震惊。
谁能想到，那个平日里显得有些油滑、甚至与秦夜多有龃龉的李严。
最终竟会以如此壮烈的方式收场？
秦夜转过身，背对着众人，久久凝视着舆图上月氏国的方位。
脑海中闪过与李严的种种过往。
雁山关的明争暗斗，那个总带着几分算计、几分不甘的面容。
此刻一道悲壮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恩怨是非，在生死大义面前，忽然变得轻若尘埃。
良久，秦夜缓缓转过身，脸上看不出喜怒，眼底却翻涌着复杂的波澜。
他走到那报信亲卫面前，亲手将其扶起，沉声道：“一路辛苦，你等拼死带回的消息，至关重要！”
他目光扫过厅内众将，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沉重：“传令下去，李严将军，出使月氏，不辱使命，探得敌情，力战殉国，忠烈可嘉！即刻以六百里加急奏报朝廷，为其请功，请求厚恤其家！”
众将肃然，齐齐抱拳：“遵命！”
秦夜再次望向厅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要穿透这黑暗，看到那片夺去李严性命的异国山谷。
他沉默片刻，最终，喟然长叹，“英雄不论出处，忠烈自在人心！”
此言一出，众将皆默然。
他们明白，这句话从秦夜口中说出，意味着过往一切恩怨就此勾销。
那个曾与他们格格不入的李严，最终用生命和忠诚，赢得了秦夜这位年轻都督，乃至整个北境军的敬意！
北风卷过城头，带着呜咽之声。
似在为远方陨落的忠魂低唱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