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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诺康尼梦境中的黄金的时刻,流光溢彩,喧嚣鼎沸。
灯光投射出迷离的光影,空气中流淌着甜腻的香气,行人身着各异,沉浸在盛会前夕的狂欢中。
在这片极致的繁华背景下,一身朴素到甚至有些过分的灰色休闲装的男人,站在街角,显得格格不入,身影透着一股与周围环境极不相称的萧瑟。
砂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面安安稳稳地躺着那些被他亲手砸碎、如今已失去部分力量的砂金石碎片。
匹诺康尼之行,他没有受到家族任何预想中的刁难,甚至连他最担心的「基石」查验都未曾发生。
这本该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基石他不仅成功带了进来,而且并非一颗,但此刻的他,看着周围醉生梦死的人群,只觉得一股莫名的空虚和怅然席卷而来。
这种感觉……就像考前连夜复习,悬梁刺股,把整本书都背得滚瓜烂熟,
结果第二天走进考场,监考老师笑眯眯地宣布:“同学们,今天是开卷考。”
准备了一肚子的阴谋阳谋,演练了无数次的交锋对峙,全都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最重要的是,他精心策划、甚至不惜提前自毁基石的这步棋,似乎完全成了无用功,甚至像个笑话。
还未进入匹诺康尼时,第一局赌局压下的筹码,就输得如此彻底,怎么看都不算是开了个好头。
“看来某些人,即使换上了符合基本审美标准的衣物,也无法掩盖其灵魂深处散发出的……赌徒失意后的酸腐气息。”
砂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他强行压下翻白眼的冲动,调整了一下表情,才慢吞吞地转过身。
拉帝奥就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那张俊美却总是带着不耐烦表情的脸上,此刻却带着点愉悦的味道。
砂金扯出一个假笑,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教授,衣服,您挑的。很,舒适。”
拉帝奥他微微颔首,语气带着一种“我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的淡然:
“嗯,刚好十个字,继续保持,赌徒,沉默是金,寡言是美德。哦,对了,赌约限制的是‘话’,不是‘笑’。你可以多笑笑,毕竟,笑容不需要字数。”
砂金:“……”
他感觉自己的额角在隐隐跳动。深吸一口气,把涌到嘴边的、远远超过十个字的精彩反驳硬生生咽了回去,顿时感觉胸口更堵了。
距离谐乐大典还有些时间,免去了与家族那些老狐狸初期勾心斗角的精力消耗,砂金突然发现时间变得充裕起来,充裕得让他有点无所适从。
这种脱离掌控的空闲让他不适。他需要做点什么,找回一点节奏和手感。
对,手感……赌徒的手感。
他整理了一下那身让他自己都感觉别扭的休闲装,决定去找个地方试试手气——用最纯粹的、属于“砂金”的运气。
“走了,教授你自便。”
说完,砂金抬脚就要融入熙攘的人流。
“赌徒。”
拉帝奥叫住了他,语气带着一种介于关心和看好戏之间的微妙平衡,“你要去哪?”
砂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侧过脸,用尽可能简短的词汇回答,声音被梦境的喧嚣衬得有些模糊不清:
“当然是赌徒该在的地方。”
……
砂金来到了匹诺康尼黄金的时刻最大的赌场。
与其说是赌场,不如说是一座用忆质构筑的、极尽奢华的梦幻宫殿。
水晶吊灯折射出迷离的光晕,天鹅绒地毯吞噬了脚步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经过特殊调制的、高浓度的忆质气息。
如同现实中的赌场会人工打氧让人保持兴奋,这里有意而为的浓郁忆质也在无声地挑动着每一位宾客的神经,放大着他们对财富、对刺激的渴望。
砂金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属于猎手的弧度,径直走向兑换处,只兑换了一枚最小面值的筹码,那枚印着钟表小子的单薄圆形物体在他指尖灵活地翻转。
“开始吧。”
他首先走向了轮盘赌。
“红色,单数。”他将那枚筹码轻轻放在11号格子上。
轮盘飞旋,小球跳跃,最终,精准地落定。
11,红,单。
筹码变成了一小堆。
接着是二十一点。
然后是最考验心理和计算的匹诺康尼扑克。
砂金坐在牌桌前,原本朴素的衣着在周围珠光宝气的映衬下像个误入的穷小子。
但当他连续几次以不可思议的底牌赢得巨额彩池,并总是带着那副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将筹码全部推入池中时,再无人敢小觑这个沉默的家伙。
筹码如同滚雪球般越垒越高,在他面前堆成了一座令人侧目的小山。
惊叹声、嫉妒的目光开始汇聚在他身上。
而就在赌场的另一角,同样引发着骚动。
一个顶着一头醒目白毛的年轻人,正打着哈欠,示意侍者将筹码梭哈。
荷官开盅,三颗骰子静静地展示结果,通杀。
周围爆发出巨大的哗然,而那白毛只是懒洋洋地又打了个哈欠,对面前瞬间翻了几十倍、对已经堆得如同小山般的筹码似乎毫不在意。
他看起来毫无技术含量,全凭感觉下注,押什么中什么,邪门得让人咋舌。
两个运气好得不像话的家伙,很快注意到了彼此的存在。
砂金眯起了眼睛。他认出了那人。
黑塔空间站传闻中黑塔的“私生子”,一个在公司内部情报里,标记的需要着重注意的存在。
贾昇也注意到了这个同样赢了不少、气质独特的男人。
他拿起几个筹码在手里抛接着,冲着砂金咧嘴一笑:“嘿,兄弟,手气不错啊?看来今天幸运女神挺忙,到处撒钱。”
砂金走了过去,姿态放松地靠在桌边,看着贾昇又让侍者将一叠筹码放到他指向数字的上方,并再次命中。
他微微一笑:“彼此。你的运气也挺好。”
“看来我们……都有些特别的本钱。”他金意有所指,目光扫过两人的筹码山。
砂金试图将话题引向更熟悉的领域:“除了赌场,我还喜欢点更刺激的……比如股票,又或是……”
贾昇闻言,似乎来了点兴趣:“股票?以前我因为年纪小行动不太方便,线上玩过一点,不过最后还是全抛了。”
砂金挑眉,顺着话头问:“总不会是……赔光了吧?”
他很难想象这种运气怪会亏钱。
“这倒是没有。”
贾昇挠了挠头发,露出一个有点回忆的表情,“艾普瑟隆那场史低之前,我感觉苗头不对,就全抛了。啧,真感谢当时有人接盘,让我跑得那么顺利。”
砂金正准备接过侍者递来的酒杯的手瞬间僵住。
艾普瑟隆……史低之前……全抛……
一些不甚愉快的记忆涌入脑海——他精心分析,认为艾普瑟隆大艾股价已触底,即将反弹,于是动用大笔资金抄底买入。
结果第二天一开盘,大艾指数直接暴跌2800万点,创下历史新低,
“你抛了多少……”
贾昇想了想,报出一个数字。
一个让砂金眼前一黑的数字。
正是他当时凭借内部消息和巨大魄力,认为绝对抄底,几乎动用了大半流动资金的接盘数量。
他抄底买入后,第二天开盘,大艾普瑟隆指数就直接跌了2800万点,创造了前所未有的史低,让他被托帕拿着报表笑到了现在,至今仍是公司内部茶余饭后的经典反面教材……
砂金看着贾昇那张写满了“无辜”和“运气好而已”的脸,沉默了很久。
“……那个接盘侠,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