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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中行站在茶楼二楼的木窗前,看着卢剑星的战马渐渐消失在风沙弥漫的街角,才缓缓收回目光。
他抬手推开半扇窗,边地的风裹着沙尘涌进来,吹得他青布袍角簌簌作响。
他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抿了一口,苦涩的滋味从舌尖蔓延到心底,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里,藏着的是连卢剑星都未必懂的、身为大同县令的万般窘迫。
世人总说京官难做,伴君如伴虎,却不知有些地方官的难处,比京官更甚。
寻常县令尚可凭着“天高皇帝远”,在辖地内施政理事,哪怕偶有差池,也能缓一缓、补一补。
可有一种县令,从上任那天起就注定了步步维艰。
那便是附郭县的县令。
所谓附郭县,便是没有自己的县城,县衙门与府城同驻一处,像大同县这样,县治就嵌在大同府城里的,便是典型。
旁人只道附郭县令离府城近、办事方便,却不知其中的憋屈:
政绩是知府的,但凡境内有半点起色,上报朝廷时,首功必然是知府“统筹有方”。
可若是出了差错,比如赋税拖欠、流民闹事,第一个被问责的,永远是县令“治理无方”。
想做点实事?
得先看知府的脸色,知府点头便罢,若是摇头,再好的法子也只能烂在肚子里。
官员之中流传的那句俗语,董中行初来大同时便深有体会:
“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可他觉得,自己这个大同县令,比附郭京城的大兴、宛平两县县令,还要难上三分。
大同府下辖四州七县,蔚州、朔州等散州各有治所,怀仁、广灵等县也有自己的城池,唯独大同县,像个寄人篱下的客人,挤在府城里。
而这府城里,第一个惹不起的,便是代王府的那位亲王。
第一代代王朱桂,是太祖皇帝的第十三子,虽早已作古,可代王府的威势在大同从未消减。
史书里明明白白写着,朱桂贪财好色、残暴嗜杀,当年连成祖朱棣都曾下诏斥责:
“闻弟纵戮取财,国人甚苦,告者数矣。”
这般家风传下来,如今的代王虽不敢公然纵戮,可侵占民田、强抢民女的事,也没少做。
百姓受了代王府的委屈,能去哪告状?
自然是县衙门。
董中行上任这半年,接到的状纸里,有一半是告代王府亲卫强占耕地的,有三成是告王府下人勒索商户的。
他每次升堂,看着百姓满是期盼的眼神,再想到代王府那朱红的大门和门口肃立的侍卫,都觉得如芒在背。
一边是皇亲国戚,一边是苦哈哈的百姓,判代王府错?
他这个七品县令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判百姓错?
良心又过不去。
到最后,只能好言安抚百姓,再私下派人去代王府“说和”,替王府赔偿些银子,才算勉强了事。
可这样的“和稀泥”,次数多了,百姓看他的眼神也渐渐变了,代王府那边更是觉得他“没用”,连带着府里的下人,都敢对他派去的衙役甩脸色。
这还只是第一个难题。
与代王府相隔一条街的,便是大同总兵府。
那是更惹不起的主。
大同镇是九边重镇,总兵官正二品,手握十几万边军,说是“大**司令”也不为过。
总兵下面的副将、参将,个个都是三四品的武官,平日里在府城里横行惯了,边兵更是出了名的骄纵,喝醉了酒砸店、抢东西是常事。
有一次,几个边兵在街头调戏民女,被百姓阻拦,竟直接拔刀伤人。
董中行派人去拿人,结果总兵府的参将直接带着人闯到县衙门,说“边兵备战辛苦,些许小事不必深究”,硬是把人给带走了。
他后来才知道,根据《大明会典》,边镇的军民案件,得由卫所主导“会审”,地方官连独立断案的权力都没有。
说白了,只要牵涉到边兵,他这个县令连说话的份都少。
更让他无奈的是,大同镇是边防前线,他这个县令渐渐成了“后勤官”。
边军要粮草,他得按时凑齐,晚一天便是“贻误军机”。
边军要民夫修堡垒,他得挨家挨户去征调,稍有反抗,便是“阻挠军务”。
可大同周边六成的耕地都是军屯,归卫所管,他这个县令连碰都碰不得,只能从剩下的四成民田里克扣,百姓本就受旱灾之苦,这下更是雪上加霜,他看着百姓饿肚子,却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更复杂的是这里的监察系统。
除了地方上的知府,还有巡抚大同都御史。
正三品的官,既管军务又管民政,上到总兵下到县令,只要他看不顺眼,就能参劾。
董中行上任以来,光是给巡抚衙门递的呈文,就有厚厚一摞,每一篇都得字斟句酌,生怕哪句话说错了惹来弹劾。
可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太监监军和他们的密探。
自成化年间起,大同就常设监军太监,正德年间的谷大用更是常驻此地,直接向皇帝密报。
这些太监没什么治国本事,却最会挑错、打小报告,董中行连跟衙役说句私房话,都得担心是不是有密探在旁边听着。
这么多上级里,还有一个不能得罪的,便是大同知府。
知府是他的直接上级,名义上他的任免、考核都归知府管,哪怕前面有代王、总兵、巡抚、太监,知府要找他的麻烦,也有的是法子。
比如故意拖延他的公文,或是在考核时给他评个“不称职”。
他每天光是应付这些上级,就耗去了大半精力,更别说处理流民、安抚百姓这些实事了。
另外。
大同乃是边城。
一旦蒙古人入侵,边军打不过还能往南逃,朝廷怕激起兵变,往往不会深究。
可他这个县令,若是城池有失,便是“丢失国土”的重罪,除了上吊谢罪,没有第二条路。
前几年蒙古部落袭扰大同右卫,当时的右卫县令就是因为没能守住县城,最后自缢在衙署里,连家人都受了牵连。
如今,右玉、左云两县已经闹起了民乱,流民盘踞,劫掠商旅,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大同县?
他手里只有百来个衙役,连像样的兵器都没有,真要是流民攻进来,他能做什么?
董中行又喝了一口凉茶,目光落在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上。
他想起上任前,吏部尚书对他说“陛下看重你的才干,才派你去大同历练”。
可他现在真的想不明白,陛下到底是重用他,还是在“发配”他。
正统年间至今,大同县一共换了七十六任县令,其中三十二人因“延误军机”被革职,十九人遭御史弹劾去职,平均任期只有两年零一个月。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这个期限。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他低声念着孟子的话,试图给自己打气。
风还在刮,沙尘还在飘,可他的眼神里,渐渐少了几分迷茫,多了几分坚定。
不管陛下是重用还是考验,他既然来了大同,就不能当一个逃兵。
哪怕这担子有千斤重,他也得扛下去。
不为别的,只为那些还在苦等一个公道的百姓!
另外一边。
大同总镇府的大堂,比寻常官署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王威虽坐在主位上,目光却没落在公文上,而是望着窗外。
自总兵杨肇基率部驰援山东平叛后,这总镇府的权力便尽数落在他这位副总兵手中,可肩上的千斤重担,却让他夜夜难眠。
“踏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从堂外传来,打断了王威的思绪。
他抬眼望去,只见自己的亲信家丁王忠跌跌撞撞地闯进来。
“慌什么?”
王威的声音低沉,他素来不喜手下慌乱,尤其是在这总镇府里,每一丝慌乱都可能泄露风声。
王忠“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总镇!大事不好了!草原那边传来消息。
王国樑……王国樑已经被明军拿下了,他的人头,据说已经连夜送往京师报捷了!”
“哐当”一声,王威手里的镇纸重重砸在案上,他猛地站起身,身上的总兵常服下摆扫过椅腿,眼神里瞬间闪过一丝惊怒。
王国樑死了?
虽早料到这女婿逃不过明军的追剿,可当消息真的传来时,他心里还是揪紧了。
不是心疼王国樑,而是怕这死鬼牵连到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慌乱,踱步到王忠面前,声音冷得像冰:
“消息属实?是谁传来的?”
“是……是咱们的哨探,亲眼看见马世龙带着王国樑的人头从独石堡出发,往宣府去了,宣府那边已经有人快马传信到大同了。”
王忠不敢抬头,声音越说越低。
“现在府城里已经有风声了,不少将领都在议论……”
“议论什么?”
“议论的是总镇与王国樑的关系。”
“好了,不要再说了!”
王威打断他,语气更沉。
他最怕的就是有人把他和王国樑的关系扯出来。
王国樑是他的女婿,当初王国樑在宣府起兵,他虽没明着支持,却也没少暗中递消息,若是被人查出来,便是谋逆同党,诛九族的罪!
他猛地想起城外的柳溪庄园,心脏骤然一紧,连忙问道:
“城外柳溪庄园,可有人发现异常?”
那庄园里藏着的,是王国樑的妻子黑莲儿。
也是他的干女儿,还有两个外孙。
若是被锦衣卫或镇守太监查到,他包藏谋逆者家眷的罪名就坐实了,到时候神仙都救不了他。
王忠愣了一下,连忙答道:
“应该……应该没有人发现。
庄园里只有老仆看守,平日里除了送粮药的人,连附近的百姓都很少靠近。”
“应该?”
王威的声音陡然拔高,一脚踹在王忠的肩膀上,将他踹得翻滚在地。
“本镇要的是‘一定’!不是‘应该’!
那黑莲儿母子是个祸患,稍有不慎,就能炸得你我粉身碎骨!”
王忠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喊疼,连忙爬起来重新跪倒,声音带着恐惧:
“属下……属下这就去安排,把她们转移到别的地方,比如……比如破虏堡的军寨里,那里都是刘参将的人,安全!”
王威却摇了摇头。
片刻后,他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不必转移了。你现在就去镇守太监府,把黑莲儿母子藏在柳溪庄园的消息,告诉张炜。”
“什么?”
王忠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满脸的不敢置信。
“总镇!您疯了?这要是告诉张公公,咱们不就等于自投罗网吗?包藏谋逆家眷,那可是死罪啊!”
王威冷笑一声,拿起案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早已凉透的茶,语气里满是算计:
“自投罗网?
你懂什么。
王国樑已经死了,黑莲儿母女对咱们来说,早就没了利用价值,反而成了烫手山芋。
锦衣卫无孔不入,柳溪庄园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迟早会被他们查到。”
他顿了顿,眼神更冷:
“与其等他们查出来,定咱们一个‘包藏逆党’的罪名,不如咱们主动说出来。
就说‘早已察觉黑莲儿母女踪迹,因担心打草惊蛇,故暗中监视。如今王国樑伏诛,特来禀报公公,请公公处置’。
这样一来,咱们不仅没罪,反而成了‘大义灭亲’的忠臣,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王忠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反应过来,心里暗自佩服王威的狠辣。
连自己的干女儿和外孙都能用来做筹码,这等心机,难怪能在大同站稳脚跟。
可他还是有些犹豫,嗫嚅着说道:
“可……可黑莲儿她知道不少事啊!
她知道咱们当初给王国樑递过消息,知道咱们克扣军粮资助流民……
若是她在张公公面前乱说话,咱们还是会暴露!”
王威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杀意,声音压得极低。
“所以,她得死。”
“您的意思是……”
王忠的后背瞬间冒出冷汗,他终于明白王威的全盘计划。
先主动禀报黑莲儿的踪迹,再在张炜派人去“捉拿”的途中,制造一场“意外”,让黑莲儿母女“畏罪自戕”,这样一来,人证没了,所有的秘密都能烂在肚子里。
“你知道该怎么做。”
王威放下茶杯,目光落在王忠身上,语气里带着威胁。
“做得干净点,别留下任何痕迹。
若是出了差错,你和**,都得跟着陪葬。”
王忠浑身一颤,连忙磕头:
“属下……属下明白!
属下这就去办,保证做得天衣无缝!”
他不敢再耽搁,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跑出大堂。
很快。
大堂里只剩下王威一人。
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夕阳,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王国樑死了,黑莲儿也得死,只要能保住自己的权势和性命,牺牲几个“亲人”,又算得了什么?
大同总兵的位置,他觊觎了这么多年,绝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栽了跟头。
王忠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总镇府的长廊尽头,大堂又重新安静下来了。
王威重新坐回主位,可心头的不安却没消减半分。
解决了黑莲儿,不过是拆了一颗小炸弹,真正的惊雷,还在宣府方向。
熊廷弼整顿宣府的消息,这几日像雪片似的传到大同:
斩了一千两百叛兵,抄家得银两百万两,连马世龙都被提拔成了总兵……
那等雷厉风行的手段,让他夜里都能惊醒。
宣府安定了,下一个会是谁?
九边重镇里,大同的乱象不比宣府少,熊廷弼那双眼睛,迟早会盯过来。
“熊廷弼……”
王威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牙根咬得发紧。
他在大同经营十余年,手底下不干净的事太多了:
克扣军粮填补私囊,纵容女婿刘振邦资助流民,甚至当年为了争夺兵权,暗中设计扳倒过前任参将……
这些事,若是被熊廷弼查出来,别说副总兵的位置,连项上人头都保不住。
他必须找个靠山,一个熊廷弼不敢轻易动的靠山。
王威的目光扫过大同府舆图中央的“代王府”三个字,眼神渐渐亮了。
大同城里,最硬的靠山,莫过于那位姓朱的亲王。
代王朱鼐钧。
虽说如今的宗室藩王没了十足的兵权,可“皇亲国戚”这四个字,仍然是最硬的护身符。
熊廷弼再横,也不敢公然与亲王为敌,更何况这代王还是太祖皇帝的后裔,陛下都得敬三分。
打定主意,王威起身走到内室,打开樟木柜的暗格。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叠纸契,用暗红的锦缎包着。
有城南那片最繁华的商铺地契,有城外两万亩水浇田的田契,还有城西两座煤窑的契约。
这些都是他多年搜刮来的家底,此刻却要当成敲门砖,送进代王府。
他摩挲着契纸上鲜红的印章,心里虽有不舍,却更清楚:
没了性命,这些家产不过是别人的囊中之物。
半个时辰后。
王威的马车停在了代王府门前。
朱红的王府大门高大,门楣上“代王府”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
门前两座汉白玉石狮龇牙咧嘴,守门的侍卫穿着绣着“代”字的甲胄,比府衙的兵卒多了几分傲气。
马车刚停稳,早有人进去通报。
这些年,王威没少给代王府送孝敬,府里的人早就认得他的马车。
没过多久。
一个穿着青色锦袍的管家快步出来,脸上堆着笑:
“王总镇,王爷在后面的‘鸣鹤院’等着您呢,快请。”
王威跟着管家往里走,代王府的奢华远超总镇府。
穿过三进庭院,王威发现,廊下挂着的宫灯,灯罩都是绣着金线的丝绸,连引路的丫鬟,都穿着绫罗绸缎,发间插着珠钗。
他暗自咋舌。
这代王府的一日用度,怕是抵得上大同县一个月的赋税。
说他贪?
他哪里贪得过这些宗王?
到了鸣鹤院,王威远远就听见清脆的鸟鸣。
院里的石桌上,放着一个金丝鸟笼,里面养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画眉,正蹦跳着唱着。
一个白发老者坐在石凳上,手里拿着个银质的鸟食罐,正往笼里撒食。
他皮肤松弛,脸上满是皱纹,可手上戴着的羊脂玉扳指,腰间系着的翡翠带钩,都透着贵气。
正是第八代代王,朱鼐钧。
老者身边围着三个妙龄女子,有的替他扇风,有的给他剥葡萄,还有的用锦帕擦着他嘴角的汁水。
王威看在眼里,心里暗自吐槽:
都七十岁的人了,还如此沉溺享乐,真是老不正经。
可脸上却堆起恭敬的笑,快步上前,撩袍行礼:
“大同副总兵王威,拜见大王!”
朱鼐钧这才缓缓回头,眯着眼睛打量他。
“是王总镇啊,起来吧,坐。”
他指了指旁边的石凳,语气里带着几分敷衍的随意。
这些年,求他办事的官员多了,王威不过是其中一个。
“不敢称‘总镇’,在下只是暂代协镇之职,不敢僭越。”
王威小心翼翼地坐下,双手放在膝上,姿态放得极低。
在这位亲王面前,越谦卑,越容易成事。
朱鼐钧又喂了画眉一勺食,才慢悠悠地开口:
“今日来找本王,怕是有事吧?”
他心里门清,王威无事不登三宝殿,每次来都带着事情,这次想必也不例外。
王威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愁容,声音也低了几分:
“大王明鉴,在下今日来,是真有难事求大王帮忙。”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那个暗红锦缎包裹的纸契,双手捧着递过去。
“在下在大同经营多年,攒下些微薄产业,可如今……
末将的女婿王国樑犯了谋逆大罪,在下怕被牵连,这心里实在不安。
恳请大王念在在下多年供奉的情分上,替末将在陛下面前疏通疏通,保在下一命。”
朱鼐钧的目光落在锦缎包裹上,眼神顿时变了。
他放下鸟食罐,接过包裹,打开一看,里面的地契、房契、商铺契约叠得整整齐齐,每张契纸上都盖着官府的红印,一看就是真的。
他拿起一张城南商铺的地契,摩挲着上面的字迹,嘴角的笑意愈发真切。
那片商铺他早就眼馋了,每年的租金就有上千两,加上其他产业,这一叠契纸,怕是值三十万两不止!
“王小友放心!”
朱鼐钧把契约往石桌上一放,拍着胸脯说道:
“本王虽是闲王,可陛下看在太祖皇帝的面子上,也得给我几分薄面。
明日我就写奏折,替你说情,保你无事!”
他此刻的语气,比刚才热络了十倍,连“小友”的称呼都用上了。
三十万两的孝敬,足以让他上心。
王威心中一喜,脸上却依旧带着忧色,又道:
“多谢大王!
只是还有一事,尚需大王援手。
如今右玉、左云二县有流民盘踞,劫掠商旅,在下手底下的兵卒要镇守边墙,实在抽不出人手平叛。
若是流民闹大了,怕是又要牵连末将……
恳请大王借末将一千王府护卫,助末将平定流民,也好让末将在陛下面前有个交代。”
他这话说得巧妙。
借兵平叛,既解决了自己兵力不足的问题,又把代王拉上了自己的船。
代王出了兵,若是日后熊廷弼追查流民的事,代王也得跟着担责,自然会更护着他。
朱鼐钧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王府护卫本就是养着的闲人,一千人不多,还能卖王威一个人情,日后王威的孝敬只会更多。
他摆了摆手,对旁边的管家道:“去,传本王的令,调一千护卫给王总镇,听他调遣平叛。”
“谢大王!”
王威连忙起身行礼,心里的一颗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从代王府出来,王威坐上马车,撩开车帘望着外面的街道。
阳光洒在马车的窗棂上,映得他脸上满是得意。
有了代王这棵大树,又有了王府的一千护卫,就算熊廷弼来了大同,又能奈他何?
难不成,熊廷弼还敢对亲王出手?
马车缓缓驶回总镇府,王威靠在车座上,眼神闪烁不定。
拉了代王上了贼船,熊廷弼面对代王,恐怕也会束手无措。
自己或许可以度过此次危机,稳稳坐住大同副总兵的位置。
甚至……
取代杨肇基,成为真正的大同总兵。
只是他没注意,马车经过酒楼时,二楼的一扇窗后,卢剑星正望着他的马车,眉头紧紧皱着。
王威频繁出入代王府,绝非好事,大同的乱局,怕是要更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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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