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 第404章 要盟出兵,一战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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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军大帐内的炭火噼啪作响,锡壶里的热酒翻滚着,水汽模糊了洪瑞凤紧绷的侧脸。

他自然听出了毛文龙话里的“要好处”的意思。

心中虽有不甘,却也明白此刻的**早已没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绫阳君被围平壤,若大明不出兵,李倧一败,又是李珲那个昏君占据朝堂。

到时候别说对抗朴熙,怕是**就要亡国了。

“只要将军愿意出兵,一切条件都好说!”

洪瑞凤深吸一口气,眼神满是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我**本就是大明藩属,前番拒绝将军出兵,是我们糊涂,如今已然知错。

只要能解平壤之围,只要能让大明满意,我们什么都愿意答应!”

毛文龙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这洪瑞凤倒是识时务,比**朝堂上那些愚昧腐朽的老臣通透多了。

他身子微微前倾,语气却沉了几分:

“洪使者既知**是大明藩国,便该清楚,前几年**与建奴暗通款曲,可不是‘一时糊涂’那么简单。

说到底,还是你们对大明不够忠诚。

如今要我出兵,光有口头承诺可不够,得拿出实实在在的诚意来。”

说着,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洪瑞凤,说道:

“本帅要三个条件,只要你们答应,天津水师明日便可开拔,驰援平壤。”

“别说三个,就是三十个,我们也答应!”

洪瑞凤几乎是立刻接话,表情十分焦急。

此刻的他,满脑子都是“救绫阳君”“平朴贼”。

只要能换来大明出兵,哪怕是丧权辱国,他都敢先应下来。

反正最终拍板的是**国王与李倧,他只需先稳住毛文龙,请出援军再说。

“好!这可是你说的!”

毛文龙眼中瞬间亮了起来,手指一伸,开始逐条列明。

“其一,**所有水师战船,即日起归我天津水师节制。

另外,**需每年建造一艘大船,规格按我大明福船制式,完工后交由天津水师调度。”

洪瑞凤几乎没有半分犹豫,当即点头:

“这个没问题!”

**水师自万历二十五年漆川梁海战惨败后,二十五年间始终没能恢复元气。

如今主力战船满打满算也不到二十艘,多是小型哨船,连像样的板屋船都不足十艘。

用这二十艘不起眼的战船,换大明水师的全力驰援,简直是稳赚不赔。

至于“每年造一艘大船”,他也没放在心上。

福船虽比**的板屋船大,但**的造船工匠本就熟悉板屋船的工艺,稍作改良便能造出类似福船的船只,每年一艘的数量,对**的造船厂来说也不算负担。

更何况,只要能解眼前的燃眉之急,这点“供奉”根本不值一提。

毛文龙见他答应得如此干脆,心中越发笃定。

**如今已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大明拿捏。

他端起酒盏,抿了一口热酒,继续说道:

“其二,**需将义州、釜山两处港**由大明水师驻守,作为我军在**的补给据点。

日后大明商船往来**,**需免除所有关税,且不得阻拦。”

这话一出,洪瑞凤的脸色微微变了。

义州是**北部的门户,釜山是南部的重要港口,将这两处交给大明驻守,无异于将**的海防彻底交给大明。

免除大明商船关税,更是会让**的商税收入减少一大块。

可他转念一想,如今**内乱未平,根本无力守护海防,大明驻守港口,反而能帮**防备倭寇与建奴的袭扰。

至于关税,只要大明能帮李倧稳住局势,这点损失也算不得什么。

而且

**本就没有多少关税。

“……也依将军。”

洪瑞凤咬了咬牙,强装肉痛,答应了下来。

洪瑞凤的表现,让毛文龙十分满意。

他继续说道:

“其三,我大明要在平壤、汉城驻军,驻军的后勤供应,借由**负责,并且,**需要为我大明养马,每年上交三千匹战马!”

毛文龙的第三个条件,让洪瑞凤面色大变。

“大明在平壤、汉城驻军”

“后勤由**负责”

“每年上交三千匹战马”

这些条件,让他一时间有些不能接受。

驻军便意味着大明的兵戈将直抵**腹心。

后勤供应是无底的消耗,三千匹战马更是掏空**仅存的国力。

洪瑞凤嘴唇动了动,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毛将军……不知大明要在平壤、汉城驻军多少?”

他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若是驻军不多,或许还能勉强接受。

可若兵力过盛,**的主权怕是要名存实亡。

毛文龙靠在椅背上,语气漫不经心:

“驻军多少,哪有定数?

若**能安安稳稳,不与建奴勾结,不生内乱,自然无需多驻兵。

可若是**再出乱子,或是有人敢对大明二心,那加兵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这话,明着是“看**表现”,实则是将驻军的主动权完全握在大明手中,**只能被动接受。

见洪瑞凤仍在迟疑,毛文龙放下剑柄,语气陡然转冷:

“怎么?使者方才不是说,别说三个条件,就是三十个也答应吗?怎么这才第三个,就接受不了了?”

他眼神锐利如刀,扫过洪瑞凤。

“莫非绫阳君的性命,还比不上这几个条件?”

洪瑞凤的额头渗出冷汗,正要开口辩解,却听毛文龙话锋一转,抛出了更让他心惊的消息:

“实不相瞒,在你之前,**国主李珲也派了使者来见本帅,同样是邀我出兵。

只不过,他要的可不止是平定朴熙、全焕的乱党,还想让本帅帮他‘平定国内逆贼’。

使者,你说,他口中的‘逆贼’,会是谁呢?”

“轰”的一声,洪瑞凤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李珲口中的“逆贼”,除了起兵救国的绫阳君李倧,还能有谁?

若是毛文龙转头答应李珲,不仅绫阳君会被当作“逆贼”剿灭,连他这个使者,也难逃一死!

“将军!万万不可!”

洪瑞凤猛地站起身,不顾礼仪地冲到毛文龙面前,已经是六神无主。

“那李珲昏庸无能,早已暗中侍奉建奴,去年皇太极攻**,他连反抗都不敢,这样的人,怎配做**国主?

只有我家绫阳君殿下,才是真心归顺大明,一心要为大明抵御建奴!

将军若是助李珲,便是助纣为虐啊!”

毛文龙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心中暗自冷笑。

他早就知道了李倧与李珲的矛盾,故意抛出这个消息,就是要断了洪瑞凤的退路。

而且,货比三家,也让你洪瑞凤知晓,我大明的选择,不止一个。

至于助纣为虐……

关大明何干?

他只在乎大明的利益,他的利益!

毛文龙缓缓说道:

“你说得虽然有道理,可李珲毕竟是**名义上的国主,他许给大明的好处,可比绫阳君多得多。

本帅是大明的将军,自然要为大明争取最大的利益,至于帮谁,就得看谁的诚意更足了。”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洪瑞凤最后的心理防线。

此刻的绫阳君已成困兽,若是得不到大明的支持,别说夺取王位,连性命都难保。

而李珲的存在,更是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剑。

只要毛文龙愿意,随时可以转头支持李珲,将他们彻底碾碎。

“将军!”

洪瑞凤深吸一口气,猛地跪倒在地。

“这三个条件,我等都应允!只要将军肯出兵支援绫阳君,**愿按条件执行,绝无半分反悔!”

他此刻已顾不得**的主权与国力,只要能保住绫阳君,只要能换来大明的支持,哪怕是让**彻底依附大明,也只能答应。

毛文龙见状,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起身扶起洪瑞凤,语气缓和了不少:

“使者快请起!既然绫阳君有如此诚意,本帅自然不会亏待。

明日一早,天津水师便兵分两路,一路由本帅亲自率领,驰援绫阳君。

另一路由副将率领,直驱平壤,十日之内,拿下平壤!”

洪瑞凤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连忙躬身行礼:

“多谢将军!绫阳君殿下与**上下,定当永记大明之恩,日后绝不敢有二心!”

之后两人客套一番,所谓宾主尽欢,仿佛之前的机锋都是假的一般。

洪瑞凤退出中军大帐不久,毛文龙便转身对着帐外高声下令:

“传本帅将令!天津水师全体备战,明日卯时启航,驰援平壤。

辽南诸卫所三千步卒,即刻整理甲胄兵器,随水师一同进发!”

帐外亲兵齐声应诺,脚步声迅速传遍大营,原本沉静的义州港口瞬间忙碌起来。

士兵们搬运粮草、检查火炮,水手们调试船帆、修补船身,战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透着一股箭在弦上的紧迫感。

就在此时。

一名亲卫浑身裹着寒气,匆匆闯入帐内,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几分急促:

“将军!京城八百里加急,陛下密诏!”

他双手高举一个明黄色的锦盒,盒身印着龙纹,正是皇帝专属的密诏规制。

毛文龙心中一凛。

密诏需亲拆,不许太监传旨,可见此事非同小可。

他当即挥手屏退帐内所有侍从,待帐中只剩自己与亲卫两人,才接过锦盒,用腰间的玉印验过封口,缓缓打开。

密诏上的朱笔字迹力透纸背,寥寥数语,却让毛文龙的眉头渐渐拧成了疙瘩。

“西夷……通商……荷兰海军……”

他低声念着密诏中的关键词。

“三个月内解决**事,未果则南下,以荷兰为‘杀鸡儆猴’之选,保商道畅通”。

陛下的意图很明确。

与西夷通商已是定局,而野心勃勃的荷兰海军是最大隐患,需以武力震慑。

江南走私势力因通商受损,恐与荷兰勾结,必须提前布局,天津水师作为大明最强海上力量,绝不能长期耗在**。

毛文龙放下密诏,神色凝重了许多。

他原本的计划,是借着驰援平壤的机会,彻底掌控**军政,甚至扶持李倧建立傀儡政权,将**完全纳入大明版图。

可如今陛下的密诏,却打乱了他的部署。

三个月时间,别说彻底掌控**,就连平定内乱都未必足够。

**立国千年,根基深厚,即便内乱频发,也绝非短期内能完全驯服的。

“看来,彻底解决**之事,是行不通了。”

毛文龙走到舆图前,看着**半岛的疆域,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却很快被冷静取代。

陛下的决断绝不会错,南海的商道与荷兰的威胁,比**的内乱更关乎大明国运。

他必须调整策略,在三个月内为大明争取最大的利益,然后抽身南下。

这是这**,该如何处置呢?

毛文龙眉头紧皱。

忽然。

他的指尖顿在平壤与汉城之间,眼中闪过一丝灵光。

既然无法彻底掌控,不如借势而为,让**的内乱持续下去。

以后等大明抽出空来了,再来收拾不迟。

李倧与李珲的王位之争、西人党与东人党的派系倾轧、朴熙的流寇势力,这些都是可以利用的棋子。

大明只需在关键时刻出兵干预,扶弱抑强,让**始终处于分裂与依赖大明的状态,便能以最小的代价,将**牢牢绑在大明的战车上。

“更何况,之前陛下早有旨意。”

毛文龙想起此前陛下密信中的内容。

倭国银矿储量惊人,经略**,本就是为日后进军倭国铺路。

**与倭国隔海相望,若能以**为跳板,不仅能夺取倭国的银矿,填补大明的国库空缺,还能报嘉靖年间倭寇犯境之仇。

当年倭寇在东南沿海烧杀抢掠,百姓流离失所,这笔血债,大明从未忘记。

“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

倭寇的仇要报,荷兰人的威胁要除,倭国的银矿要夺,这些目标,既符合陛下的战略,也能成就他的不世之功。

他重新拿起密诏,仔细看了一遍,心中已有了定计。

明日驰援平壤的计划不变,但需加快节奏。

尽快解李倧之围,逼迫其履行之前的三个条件,将**的战船、港口、粮草牢牢控制在手中。

同时暗中扶持李珲的残余势力,让其与李倧相互牵制,确保大明撤军后,**仍需依赖大明。

待大局初定,便留下少量兵力驻守义州、釜山,主力则迅速撤回天津,备战荷兰。

战略既定,毛文龙心中再无迟疑。

他连夜调整部署,将驰援平壤的兵力分为两路:

一路由水师副将统领,借水路直插平壤外港。

另一路由自己亲率,以骑兵奔袭,解李倧之围。

夜色深沉。

义州港口的战船已悄然升帆,甲胄的碰撞声、水手的吆喝声在寒风中低低回荡,只待天蒙蒙亮,便扬帆起航。

天启二年正月二十的清晨。

天还未完全亮透。

东方的天际只泛着一丝鱼肚白,天津水师的船队已驶离义州港。

数十艘战船列成整齐的队形,在鸭绿江上劈波斩浪,船帆上的“明”字旗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水师副将立在旗舰的甲板上,目光锐利地盯着前方的江面,手中的令旗不时挥动,指挥船队调整航向。

他们的目的地是南浦,平壤的外港,位于大同江入海口北岸,距离平壤仅七十里,顺江而上,一日便可抵达。

船队行至大同江入海口时,天色已亮。

副将下令船队在南浦外海停泊,随后挑选两千名精锐水师士兵,换乘**当地的小型板屋船。

这种船吃水浅,灵活性高,适合在狭窄的江面上航行。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副将站在船头,对着士兵们高声喊道:

“建功立业的机会就在眼前,今日便要冲破朴熙的封锁,破平壤!

封妻荫子,就在眼前!”

士兵们齐声应诺。

板屋船依次驶入大同江,逆流朝着平壤方向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

毛文龙亲率两千骑兵、两千步卒,已发兵前往平壤城北二十里外大城山山谷。

骑兵们身着轻便甲胄,手持马刀,胯下战马喷着白气,在雪地上疾驰。

当然。

他们其中有一半是重甲兵,只不过赶路不能穿戴甲胄,甲胄都放在随行驽马身上。

步卒们则背着弓箭与长枪,踩着骑兵留下的蹄印,快步跟进。

毛文龙勒马立在一处高坡上,望着身后绵延的队伍,眉头微蹙。

朴熙的流民大军虽多是乌合之众,却占据人数优势,且装备了建奴遗留的武器,若不能尽快赶到,绫阳君怕是撑不住。

“传令下去,加快行军速度!务必在一日内抵达大城山!”

他对着身旁的亲兵喊道定。

另外一边的大城山山谷,早已是一片血海。

喊杀声、兵器碰撞声、士兵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震得山谷两侧的积雪簌簌落下。

山谷之外。

平壤王朴熙身披皇太极赐予的黑色铠甲,手持一把长刀,正站在高台上指挥作战。

他麾下的流民大军密密麻麻,挤满了山谷入口,这些人虽衣衫褴褛,却手持刀剑与弓箭,悍不畏死地朝着山谷内冲锋。

皇太极撤离**时,留下了大量无法带走的武器装备与粮草。

朴熙趁机将这些物资据为己有,不仅装备了自己的亲信,还招募了数万流民,兵力瞬间膨胀到五万之众,是绫阳君所部的三倍有余。

“冲!给我冲!今日必拿下绫阳君,攻占**!”

朴熙高声呐喊,声音嘶哑却充满亢奋。

他看着山谷内节节败退的绫阳君军队,心中野心膨胀。

只要杀了绫阳君,平壤以北的**全境,便是他的囊中之物,到时候他再凭借手中的兵力,说不定能一统**,成为真正的**之王。

山谷之内。

绫阳君李倧身着赤色战袍,脸色苍白如纸。

他身旁的亲兵倒下了一个又一个,防线正被朴熙的流民大军一点点压缩。

“顶住!都给我顶住!大明的援军很快就到了!”

李倧高声喊道,试图提振士气,可他自己也知道,麾下的士兵已快到极限。

连日的血战让士兵们疲惫不堪,粮草也所剩无几,若援军再不到,山谷内的所有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一名亲兵踉跄着跑到李倧身边,声音带着绝望:

“殿下!朴熙的人太多了,我们的左翼快撑不住了!”

李倧目光扫过身旁残存的士兵,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看着身前不断倒下的士兵,看着朴熙麾下那些衣衫褴褛却悍不畏死的流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

这些他素来鄙夷的“泥腿子”,竟比他的“正规军”还要凶猛,长枪刺入血肉的狠劲、扑上来撕咬的疯狂,让他的士兵们节节败退,连阵型都维持不住。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李倧喃喃自语,眼中满是迷茫。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落到这般境地。

作为**王室,他自幼熟读兵书,自认通晓谋略,此次联合西人党起兵,本以为平定朴熙这等“流寇”易如反掌,可现实却给了他最沉重的一击。

他当然不会知道,朴熙可不是他眼中那个“胸无点墨的泥腿子”。

这位被皇太极封为“平壤王”的流民首领,虽出身底层,却读过几年私塾,深知**百姓的疾苦。

他提出的两个响亮的口号:

第一个口号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第二个口号是:灭官绅,分土地!

也正是因为这两个响亮的口号,朴熙才能得到底层**百姓的认可。

此刻。

在山谷外的高台上,朴熙正手持长刀,高声呐喊,声音穿透混乱的喊杀声,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流民耳中:

“弟兄们!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的官绅霸占土地,囤积粮食,看着我们饿死冻死!

今日我们杀了绫阳君,破了平壤,便灭官绅、分土地,让每个人都有饭吃、有衣穿!”

“灭官绅!分土地!”

流民们齐声高呼,声音震天动地。

这简单的六个字,像一把燎原之火,点燃了他们心中积压多年的怨恨。

**上层腐朽不堪,官绅勾结,兼并土地,苛捐杂税层出不穷,底层百姓常年食不果腹,每年冬天都有无数人冻饿而死。

朴熙的口号,精准地戳中了他们最迫切的需求,让他们甘愿为了一线生机,与绫阳君的军队拼命。

而李倧的轻敌,更是将自己推入了绝境。

出发前,他听闻朴熙麾下多是流民,便嗤之以鼻,认为这些人毫无纪律,不堪一击,连侦查都懒得细致。

他没发现朴熙早已在山谷两侧设下埋伏,没察觉流民们虽无章法,却在“分土地”的诱惑下凝聚成了一股可怕的力量。

行军至大城山时,他不等后续粮草与援军,便贸然率军进入山谷。

结果被朴熙的流民大军团团围住,前无出路,后无援军,成了瓮中之鳖。

“杀!杀了绫阳君!”

一名流民手持锈迹斑斑的长刀,朝着李倧扑来,眼中满是血丝。

李倧身旁的亲兵连忙上前阻拦,长刀与锈刀碰撞,亲兵的手臂被震得发麻,竟被流民一刀劈中肩膀,惨叫着倒下。

李倧心中一紧,挣扎着站起身,挥枪刺向那名流民。

长枪穿透对方的胸膛,可流民却死死抓住枪杆,咧嘴一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的短刀朝着李倧的腹部刺去。

“噗嗤”一声,短刀刺入衣甲,虽未伤及要害,却也让李倧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他踉跄着后退,看着越来越近的流民,心中的恐惧与愤怒交织。

“明军呢?毛将军的援军呢?”

他朝着山谷外大喊,声音带着哭腔。

“咸镜道、黄海道的兵使呢?难道要坐看我被乱贼所杀吗?”

出发前,咸镜道兵使曾承诺会率军支援。

结果到现在都没影子。

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拒绝毛文龙“一同戡乱”的提议?

若当初让明军随行,若当初不轻敌冒进,何至于此?

可后悔早已没有用。

山谷外的马蹄声迟迟未到,身旁的士兵越来越少,朴熙的流民大军像潮水般涌来,将他的残余兵力压缩在山谷深处的一小块地方。

李倧靠在一块巨石上,看着眼前的惨状,眼中的光芒一点点熄灭。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死在这些“泥腿子”手中,成为**王室的笑柄,成为朴贼的垫脚石。

“殿下!再撑一会儿!明军一定快到了!”

身旁仅剩的几名亲兵围了过来,将李倧护在中间,声音带着颤抖,却依旧强撑着士气。

李倧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他抬起头,望向山谷外的天空,雪花又开始飘落,落在脸上,冰冷刺骨。

而山谷外的朴熙,看着被困的李倧,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再过不久,这大城山山谷,这平壤城,乃至整个**,都将是他的囊中之物。

可就在这时。

一阵沉闷的“轰隆”声突然从西北方向滚来,像春日的闷雷碾过冻土,瞬间盖过了谷内的喊杀。

“什么声音?”

朴熙猛地转身,扶着高台栏杆的手不自觉收紧。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密,不是风声,不是厮杀,而是无数马蹄踏在雪地上的震颤。

“踏踏踏!踏踏踏!”

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人心上,连脚下的高台都跟着微微晃动。

“是骑兵!大批骑兵!”

身旁的亲兵失声尖叫,脸色惨白如纸。

朴熙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明军?

真的是明军来了?

还是明军的骑兵!

他环顾四周,看不到几匹战马。

皇太极撤离**时将能带走的都带走了。

那些能驮运物资的战马、耕牛,几乎被建奴搜刮一空。

他麾下五万流民军,连一百匹像样的战马都凑不齐,更别说成建制的骑兵。

面对明军骑兵,他的流民军就像待宰的羔羊,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撤!快撤!”

朴熙几乎是嘶吼出声,理智被恐慌彻底吞噬。

“留一半人在这里阻击!其他人跟我走,快!”

他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

留下的一万人,哪怕是用人命堆,总能迟滞明军片刻。

只要他能带着主力撤出山谷,回到平壤,凭城固守,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流民军本就无甚纪律,听闻“撤退”二字,顿时乱作一团。

一半人犹犹豫豫地留在谷口,握着武器的手不停发抖。

另一半人则跟着朴熙,朝着山谷东侧的小路狂奔,踩踏着同伴的尸体,只求能快一步逃离。

可还没等朴熙跑出半里地,西北方向的雪雾中,一道玄色的洪流突然冲破雾气,朝着山谷席卷而来。

正是明军的骑兵!

两千骑士列成整齐的冲锋阵,玄色甲胄在雪光下泛着嗜血的光泽。

最前排的一千人,连战马都裹着厚重的马甲,只露出四只铁蹄,踏在雪地上溅起半尺高的雪泥,像一座移动的钢铁堡垒。

“那是……重甲骑兵?”

朴熙僵在原地,嘴唇哆嗦着,连逃跑的力气都快没了。

他见过建奴的骑兵,却从未见过这般恐怖的阵容。

玄甲骑兵的铁蹄所过之处,留在谷口阻击的流民军像被狂风扫过的麦子,瞬间溃散。

有的被马蹄直接踩断了腿,有的被骑兵手中的马刀劈中,鲜血喷溅在雪地上,染红了一片又一片。

没有反抗,没有僵持,只有一边倒的碾压。

“冲!”

明军骑兵阵中,一声暴喝响起。

玄甲洪流陡然加速,朝着朴熙的方向直冲而来。

朴熙看着越来越近的玄甲骑兵,心中涌起无尽的绝望。

这就是大明天兵吗?

果然是天下无敌!

他麾下的流民军,在这般战力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可就在绝望吞噬他的前一刻,一股强烈的求生欲突然从心底迸发出来,他攥紧手中的长刀,眼中闪过疯狂之色。

“想杀我朴熙?没那么容易!”

“我朴熙绝对不能死在此处。”

“不能这样死了!”

他猛地转身,对着身旁的亲信嘶吼:

“快!跟我走小路,进山林!明军骑兵在林子里施展不开,我们还有机会!”

说罢,他不再管身后溃散的流民,朝着山谷东侧的密林狂奔而去,脚步踉跄,却拼尽了全力。

身后的亲信连忙跟上,几人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耳边的马蹄声、惨叫声越来越近,仿佛死神的脚步声,紧追不舍。

而山谷内,原本濒临绝望的李倧,听到马蹄声的瞬间,猛地抬起头。

当他看到那道玄色洪流冲破雪雾,看到流民军溃不成军时,眼中瞬间燃起了希望的光芒,他踉跄着站起身,对着身旁的残兵喊道:

“是明军!是毛将军的援军到了!我们有救了!”

残兵们也看到了那支玄甲骑兵,原本涣散的士气瞬间凝聚,有人甚至举起武器,朝着明军的方向欢呼。

而高台上,原本属于朴熙的旗帜早已被流民军踩在脚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面“明”字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宣告着这场战役的胜利。

玄甲骑兵依旧在冲锋,铁蹄踏过积雪,踏过鲜血,朝着朴熙逃跑的方向追去。

毛文龙勒马立在山谷入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朴熙想逃?

在大明铁骑面前,他逃不掉。

ps:

8400字。

逃不掉的应酬

o(╥﹏╥)o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