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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换上了一身素白,未施粉黛的脸庞更显清丽,神情肃穆地走了进来。她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昨日入宫,今日便逢宫中大丧。这位新妃的运气,实在算不上好。
佟佳氏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康熙身边,盈盈一拜,声音清冷而沉静:“皇上节哀,还请保重龙体。”
没有多余的悲伤,没有刻意的劝慰,只是一句最简单、最实在的关怀。
康熙缓缓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眸色深沉。他点了点头,声音沙哑:“你来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在场的嫔妃们心中警铃大作。
佟佳氏没有再多言,只是安静地站到了一旁,垂眸敛目,仿佛一株遗世独立的白兰,在这悲伤压抑的氛围中,自成一景。
承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这位表姑母,是个聪明人。在这种时候,任何过度的情绪表达都是多余的,甚至会引人反感。唯有这份恰到好处的冷静与体恤,才能真正走进帝王的心里。
致哀仪式结束后,众人各自散去。
承祜走在回宫的路上,秋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他回头望了一眼咸福宫的方向,那里的白幡在风中猎猎作响,像一声声无言的叹息。
“哥哥,”身边的胤礽拽了拽他的衣袖,小脸上满是困惑,“钮祜禄额娘,是去哪里了?”
承祜蹲下身,与弟弟平视,他看着胤礽清澈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她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那里没有病痛,也没有烦恼。”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温柔的解释。
回到坤宁宫,赫舍里氏的脸色有些发白,显然也受了不小的冲击。她挥退了宫人,只留下承祜和胤礽。
“额娘,”承祜怕她又想一些有的没的,主动开口,“您不必害怕。”
赫舍里氏一怔,随即苦笑:“祜儿,额娘不是害怕。只是……只是觉得这宫里,太冷了。”
是啊,太冷了。
昨日还活生生的一个人,今日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甚至没人知道她真正的死因。
承祜走到她身边,将自己的小手放在她的手背上,学着康熙的样子,轻轻拍了拍。
“额娘,有儿臣在,有保成在,还有皇阿玛在,坤宁宫永远都不会冷。”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花会开,也会谢,但只要根还在,明年春天,它会开得更盛。”
赫舍里氏看着承祜那双清澈如初的眼眸,里面没有一丝杂质,只有纯粹的孺慕与关爱。
她心中的寒意,竟真的被这双小手,这几句话,一点点驱散了。
是了,她不是孤身一人。她有康熙的爱重,有聪慧早熟的长子,有活泼可爱的次子,肚子里还孕育着新的生命。她拥有这世间女子最渴望的一切。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与其感伤他人的命运,不如握紧自己手中的幸福。
赫舍里氏深吸一口气,反手握住承祜的小手,脸上重新绽放出温柔的笑容:“对,祜儿说得对。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
窗外,一片金黄的银杏叶悠悠飘落,落在殿前的石阶上,铺成了一地碎金。
钮祜禄妃的丧仪,如同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流,席卷了整个紫禁城。丧钟的余音仿佛还萦绕在宫墙的每一个角落,而新的权力格局,已在悄然间酝酿。
这日午后,康熙的身影出现在了坤宁宫。
他没有乘坐御辇,只带着梁九功与几名内侍,一身玄色常服,步履间带着几分沉静。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那双深邃如夜空的眼眸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赫舍里氏正由宫女扶着,在殿内缓缓踱步。她腹部已然隆起,一身宽松的素色宫装也难掩孕态,眉宇间因着钮祜禄妃之事染上的忧色尚未完全散去。
“皇上。”见到康熙,她眼中泛起柔和的涟漪,屈膝欲行礼。
康熙快步上前,一把扶住她,温声道:“你有身孕,不必多礼。”他的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伸手轻轻覆上,感受着那微弱却坚实的生命律动。
“皇后辛苦了。”
这句简单的体恤,让赫舍里氏心中一暖,连日来的阴霾仿佛都消散了些许。她摇摇头,温婉一笑:“臣妾不辛苦,倒是皇上,为了钮祜禄妹妹的事,定是劳心伤神了。”
康熙沉默片刻,扶着她走到窗边的软榻坐下,自己则坐在了一旁的紫檀木椅上。他端起宫女奉上的热茶,却没有喝,只是用指腹摩挲着温热的杯壁。
“逝者已矣,朕只是在想,这后宫之事,千头万绪,着实繁杂。”康熙的目光沉静如水,缓缓落在赫舍里氏的脸上,“你如今身子重,不宜再为这些琐事操劳。朕想着,不如将宫权暂且分出去一些,让你安心养胎,你看如何?”
赫舍里氏的心,轻轻一沉。
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她有孕在身,精力不济,分出宫权是情理之中。只是,这权力一旦分出,想要再收回,便不是那么容易了。
她抬眸,迎上康熙的视线,语气依旧是那般温顺:“皇上说的是,臣妾近来也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只是不知,皇上属意何人协理六宫?”
康熙沉吟道:“就佟妃吧。”
这个名字从他口中说出,平静得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佟妃是朕的表妹,也是你的妯娌,知根知底。她初入宫,性子沉稳,行事也颇有章法。让她帮你分担些,朕也放心。”
赫舍里氏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眸中的情绪。
佟佳氏……果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