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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万狼来朝的奇景之后，承祜的自由便被彻底剥夺了。
康熙几乎是将他当成了挂在腰间的玉佩，走哪儿带哪儿，片刻不离。
承祜理解，他当然理解。康熙幼年丧父、丧母，对亲情的渴望与不安全感几乎刻在了骨子里。自己是他寄予厚望的嫡子，更是他情感的重要寄托。经历了险些失去的恐惧后，这种保护欲会呈几何倍数增长。
可理解归理解，无聊也是真的无聊。
夜深了，营帐外巡逻士兵的脚步声都变得轻微起来。帐内，烛火被剪去了多余的灯芯，光线变得昏黄而温暖。处理了一天军务的康熙，终于显露出疲态，靠在床头，呼吸渐渐变得平稳悠长。
他睡着了。
承祜从自己的小榻上悄悄坐起身，看着不远处睡着的康熙。
褪去了九五之尊的威严，此刻的康熙，更像一个寻常的、疲惫的父亲。眉宇间依旧锁着淡淡的愁绪，眼下是清晰可见的青影。这些天，他不仅要处理蒙古各部的事务，还要分神时时刻刻地看顾自己，想必是累坏了。
承祜光着脚丫，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悄无声息地溜到龙床边。
他蹲下身，近距离地端详着这位未来的千古一帝。康熙的睡颜很安详，但下巴上却冒出了一片青黑色的胡茬。因为是在行营，不如宫中那般时时注重仪容，这几日未曾细致打理的胡茬，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明显。
赵珩的灵魂对此见怪不怪，可承祜六岁的身体却充满了好奇。
这个念头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圈圈涟漪。
他伸出了一只白嫩的小手，像一只试探着偷食的小猫，小心翼翼地、慢慢地，伸向了康熙的下巴。
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片粗糙的、带着微刺感的皮肤。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靠近床沿的那一刻，康熙就已经醒了。
作为在刀光剑影和阴谋诡计中成长起来的帝王，他的警觉性早已深入骨髓，任何一丝微弱的气息变化，都足以将他从浅眠中惊醒。
他没有睁眼，只是凭着气息和那轻柔的脚步声，便判断出是承祜。
他想看看这个臭小子，半夜不睡，又想搞什么名堂。
然后，他就感觉到一只温热的小手，带着一丝犹豫，触碰到了自己的下巴。那软软的指腹，在他新生的胡茬上轻轻刮擦，带来一阵微痒，像是小兽的幼崽在用脸颊撒娇。
康熙强忍着嘴角的笑意，继续扮演着熟睡的自己，甚至还配合地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鼻鼾。
得到鼓励的承祜胆子大了起来。他不再满足于摩挲，而是伸出小小的拇指和食指，精准地捏住了一根稍长一些的胡茬，然后——轻轻一拔。
“嘶……”
康熙差点破功。
这一下不疼，但那种奇异的感觉，让他哭笑不得。
承祜拔下一根后，似乎觉得极有成就感，又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
康·装睡·熙：“……”
好，很好，朕记住了。
……
次日，承祜是在一阵温暖的曦光中醒来的。
他睡得极好，一夜无梦。
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习惯性地朝龙床的方向看去。
康熙已经起身了，正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常服，背对着他，在御案前看一封加急的奏报。晨光透过帐篷的缝隙，为他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显得格外高大。
“皇阿玛，早。”承祜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
康熙闻声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承祜醒了？睡得可好？”
“嗯！睡得很好！”承祜乖巧地点头，完全没注意到康熙眼神中的促狭。
康熙放下奏报，朝他招了招手：“过来，让皇阿玛看看。”
承祜颠颠地跑了过去，仰起那张玉雪可爱的小脸。
康熙俯下身，伸出大手，轻轻**着他的脸颊，指腹在他软嫩的皮肤上若有似无地划过。
“不错，精神多了。”康熙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满意。
承祜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甜甜一笑，露出了两排整齐的小米牙。
直到画春和听雪端着盥洗用具进来伺候他洗漱时，一声压抑不住的惊呼才打破了这片刻的和谐。
“殿下……您的脸！”画春瞪大了眼睛，指着铜盆里的水面倒影，满脸的不可思议。
承祜疑惑地低头看去。
只见清澈的水面上，清晰地映出了一张小花脸。白皙的脸蛋上，左右两边赫然各画着三道弯弯曲曲的墨痕，像极了一只偷吃了东西没擦嘴的小猫。
笔触稚拙，却又恰到好处地俏皮。
承祜瞬间石化。
他猛地回头，看向那个正端起茶盏，姿态优雅地品着茶，眼角眉梢却藏不住笑意的罪魁祸首。
康熙感受到他的目光，抬起眼帘，一脸无辜地问：“怎么了，太子为何如此看着朕？”
承祜：“……”
幼稚！太幼稚了！堂堂千古一帝，居然干这种事！说好的君王气度呢！
可看着康熙那双含笑的眼睛，那眼底深处流淌的、不再是君临天下的威严，而是纯粹属于父亲的、带着几分戏谑的温柔，承祜到了嘴边的抗议，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只能鼓起腮帮子，用那双被画了猫须的脸，气鼓鼓地瞪着他。
康熙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低沉而愉悦的笑声。
“半夜不睡，脸上都长须子了吧？”
承祜再次：“......”
索性直接钻回了自己的小被子里。
康熙利索地起身，直接把人拎了起来，“年轻真好，倒头就睡？”
“皇阿玛。”承祜大眼睛看了眼康熙，小声bb，“您堂堂天子，怎么还跟我一个小孩子计较？”
康熙把儿子拎近了一点，“你说什么？“
承祜脸上立刻露出了讨好的笑容：“儿臣说皇阿玛最是英明神武了！”
康熙这才满意地把儿子放下，拍了拍手，仿佛刚拎了什么脏东西，“赶紧洗漱，脏兮兮的。”
承祜欲言又止。
他脏兮兮的都是因为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