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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葱花猪油面，在承祜看来是分文不花、糊弄了事的心意，在康熙眼里确实千好万好。
次日清晨的乾清宫，一扫往日的沉肃。连殿角铜鹤香炉里升起的青烟，似乎都沾染了几分轻快的暖意。
处理完几件紧急的军务，康熙照例留下了领侍卫内大臣索额图与内阁学士纳兰明珠议事。二人皆是人中之龙，心思敏锐，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万岁爷今日的不同寻常。
往日里，皇上即便龙心大悦，眉宇间也总萦绕着一丝化不开的帝王威仪与深沉。可今日，他唇边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竟是纯粹的，甚至还带着几分满足的慵懒。
“万岁爷今日神采奕奕，想必是昨夜歇得安稳。”索额图作为皇后的亲叔父，说话自然多了几分亲近，他躬身笑道，意图探寻一二。
康熙闻言，抬手端起御案上的茶盏，却没有喝，只是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轻叹了一口气，那叹息里却满是笑意。
“歇得安稳？”他摇了摇头，放下茶盏，语气里带着一种故作无奈的宠溺，“朕倒是想。昨夜太子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本事，非要给朕亲手做一碗长寿面。”
此言一出，索额图与明珠皆是一愣。
太子亲手做面？皇上还吃了？
索额图心头狂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欣慰：“太子殿下竟有如此孝心？实乃我大清之福，亦是万岁爷教导有方！”
“孝心？”康熙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却全是炫耀的底色，“孝心是有了，倒是差点把御膳房给拆了。和面和得满脸都是，朕的龙袍上都给他蹭了两道白印子。那面条……啧，粗得跟手指头似的，朕活了这么大，就没吃过那么难嚼的面。”
他嘴上嫌弃得不行，眼底的笑意却几乎要溢出来，那副我家孩子虽然笨手笨脚但就是天下第一可爱的骄傲神情，简直不加任何掩饰。
纳兰明珠何等玲珑心窍，立刻便品出了这番话里的真意。
这哪里是抱怨，分明是天底下最顶级的炫耀！
他立刻跟上，拱手道：“万岁爷此言差矣。臣以为，太子殿下献上的，非是面，而是一片赤诚之心。此心，胜过世间一切山珍海味。天家父子情深若此，实乃社稷之幸，万民之幸！”
这话听得康熙心中熨帖无比，他摆了摆手，故作大度地说道：“罢了，不过是孩童胡闹。只是……昨夜那碗面下肚，朕这心里头，确实比喝了十年的人参汤还要暖和。”
说完，他端起茶盏，终于饮了一口，仿佛那茶水里，还回味着昨夜面条的余香。
索额图与明珠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然。
万岁爷这哪是议事，分明是寻了个由头，来找他们炫耀儿子罢了！
从乾清宫出来，康熙连步子都轻快了几分，直接摆驾去了慈宁宫。
太皇太后正歪在暖榻上，由宫女轻轻捶着腿。见他进来，便笑着招手：“皇帝来了，气色瞧着倒比前几日好多了。”
“给皇祖母请安。”康熙行了礼，顺势在榻边的锦墩上坐下，接过宫女递来的热茶，亲自捧给太皇太后。
“皇祖母，孙儿昨日可是享了天大的福气。”他开口，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哦？什么福气能让你这个皇帝，高兴成这样？”太皇太后饶有兴致地问道。
康熙便将昨夜承祜做面的事，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果然人类的本质就是复读机。
“……那孩子，站在高高的凳子上，小身子还没案台高，小脸绷得紧紧的，挥着那比他胳膊还粗的擀面杖，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等孙儿过去的时候，他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蛋，哟，活像一只刚从面粉缸里打了个滚儿出来的奶猫，鼻尖上一点白，眉毛上也是白的，看见朕，还吓了一跳，眼圈立马就红了，委屈巴巴地说，是想给皇阿玛做一份独一无二的礼物。”
康熙学着承祜的语气，连神态都模仿了七八分，逗得太皇太后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啊！这才是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好孩子！”太皇太后笑得眼角都起了皱纹，她拍着康熙的手背，感慨道，“寻常百姓家的孩子，或许能为父母做一碗面，可承祜这孩子，生在九重宫阙，锦衣玉食，却还能有这份最质朴的心，实属不易。玄烨，你可要好好待这孩子，他是上天赐给咱们的福星，这心，比什么都金贵。”
“孙儿省得。”康熙郑重点头，“孙儿只是觉得，做皇帝富有四海，却不如那孩子一碗粗面来得暖心。”
祖孙二人相视而笑，慈宁宫内，暖意融融。
傍晚时分，康熙终于回到了坤宁宫。
赫舍里皇后正绣着荷包，承祜在一旁当监工。
康熙走进去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母慈子孝的温馨画面。
“皇上。”赫舍里皇后起身行礼。
“皇阿玛！”承祜也跟着站起来，奶声奶气地请安，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康熙。
康熙嗯了一声，走到皇后身边坐下，却故意板起脸，看向承祜：“皇后，你可得好好管管你的好儿子。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御膳房重地，也敢去胡闹！”
承祜闻言，小小的身子一僵，悄悄抬眼觑着康熙的脸色。
他内心腹诽，这老登年纪轻轻就更年期了？
面上却立刻垂下长长的睫毛，小嘴微微嘟起，摆出一副认错的乖巧模样。
赫舍里皇后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她将承祜揽进怀里，柔声对康熙道：“是臣妾管教不周，让皇上费心了。祜儿，还不快给你皇阿玛认个错？”
她嘴上说着责备的话，手却在承祜背后轻轻拍抚，满是安抚之意。
承祜从母亲怀里探出个小脑袋，那张精致得如同观音座下玉童子的小脸上，写满了恰到好处的委屈和一丝丝的不服气。
“儿臣知错了……”他小声说道，丝毫不给康熙面子，“可是……可是皇阿玛昨天明明把面都吃光了，还说……还说是吃过的最好吃的面条。”
他一边说，一边用那双纯澈无辜的大眼睛望着康熙，仿佛在控诉：你的身体明明很诚实，怎么转头就翻脸不认账了？
“噗嗤——”
赫舍里皇后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康熙脸上那点刻意维持的严肃，也瞬间崩塌。他伸出手指，没好气地点了点承祜的额头：“你这小东西，还学会顶嘴了？朕说好吃，是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再有下次，看朕不打你**！”
话是这么说，他眼中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他转向皇后，语气彻底软了下来，那炫耀的尾巴几乎要翘到天上去了：“不过话说回来，皇后，咱们的祜儿，确实是长大了，知道心疼朕了。”
赫舍里：“……”
你们爱新觉罗家的男人真是有点那个大病，慈宁宫不够还要来坤宁宫再炫耀一次，干脆直接写个圣旨昭告天下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