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储说这话，显然是想要刺激程异，给他个痛快。
程异抽出剑，笑的阴狠诡异，他用银甲下的白袍将早已经血淋淋的宝剑擦干：“你想找死，我偏不让你死，我会叫人用最好的止血药给你用，让你吃最好的补品，等你好了之后，我再向今天这样，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做地狱人间只在一线之间。”
“程异，你这么做也不怕损阴德吗？你这无耻小人，你不得好死。”
程异笑了：“军中逼问细作的法子，多得是，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尚书大人，好好享受吧。”
程异挥了挥袖子，就有人将王储等人拖了出去。
偌大的大雄宝殿，除了被塑了金身的高高在上的佛像，只有因为受了惊吓还惊魂未定的伽虞。
伽虞喜欢过程异，甚至在此前仍旧喜欢程异，可就在刚刚，她看到了程异残酷嗜血的一面。
这是她从来没接触过的。
从前的喜欢在这一刻幻化成了恐惧。
她恐惧的瞪大眼睛，看着程异朝着自己步步逼近。
“你、你要干嘛？”伽虞有些坐不住了，她觉得小腹有点痛，脸色变的惨白。
“刚刚，你推了阿宁，你想让她死对吗？”
程异的残忍与嗜血伽虞刚刚见识过，此刻只觉浑身都凉了。
“没有，没有。”她摇着头，想要起身跑出去。
程异更快一步摁住了她的肩膀。
“伽虞，我自认为程家有难时，你退了婚，免了你伽家的灾祸，也算是我对得起你。”
“我和阿宁是真心的，你却三番四次的针对她，若不是她一味劝告，我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伽虞眼含泪水，颤抖着嘴唇，看着程异：“那你要如何？”
程异低头，目光看向她的小腹。
伽虞惊恐的护住自己的小腹。
“放心，虞美人，陛下没死，你还是他的嫔妃，你肚子里的还是龙种，你最好也祈祷阿宁没事，否则……”
大雄宝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陆煜城一身红色官服，手里握着宝剑，看到程异那一刻，眼中闪过浓重杀意。
“程将军在做什么？”
程异放开了桎梏伽虞的手。
伽虞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起身奔向陆煜城：“陆大人！”
陆煜城横在程异面前，深邃漆黑的眼眸直视程异，先发制人：“刚刚程将军的举动，难道是想要谋反么？”
程异扯了扯嘴唇，上下扫了一眼陆煜城的官服：“陆大人还真是干净，想必上山的时候逆贼都已经被杀光了，所以陆大人的官服才格外的干净吧？”
陆煜城并没有慌张：“听闻皇后娘娘也在，我生怕穿着污脏的衣服染了娘**眼睛，所以这才换了干净衣服前来，却不想看到你对虞美人不敬。”
程异嗤笑：“敬不敬的，你去问她不就知道了？”
程异无谓跟他废话，他还要去找阿宁，他的阿宁。
有人进来：“将军，刚刚抓到一个叛军，他说他见过夫人，他说、他说……”
“他说什么？快说！”
“他说看见夫人被一群蒙面人追杀，追到了断崖前跳了下去，属下刚刚带人去找，果然在断崖横生出来的树枝上看到了夫人的鞋子。”
程异攥紧了手掌，指甲深陷肉中，鲜血顺着指节滴下。
来人拿出了一只鞋子。
鞋子是浅蓝色，上头绣着并蒂海棠，鞋子前面还坠着两颗珍珠。
这鞋是今早时候他亲手为苏婉宁穿上的。
因为知道今天要爬山，他特意选了一双鞋底松软，布料柔软不磨脚的鞋子给她穿上。
当看到鞋子那一刻，程异所有的侥幸都被击碎，他后退了两步，沈青扶住了他。
“主人。”
“噗。”紧接着，程异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他身上的银色铠甲。
他浑身没了力气，靠在沈青身上，手颤抖着将那只鞋拿到手中。
手上的鲜血染脏了绣鞋，他用袖子去擦，却怎么也擦不掉沁入布料中的鲜血。
陆煜城双手背在身后，挡住自己微微颤抖的手，他强忍着心中悲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沈青看出程异的不对劲：“主人，凭一只绣花鞋证明不了什么，属下已经派人去崖底寻找了，夫人若是真的有什么，我们的人也会找到的。”
现如今，大局未定，京城仍旧一团乱。
王储掀不起这么大的血雨腥风，程异做了两手准备，却没想到苏婉宁会出意外。
他不该，他当初就不该将她卷入这场纷争的……
……
京城十九年冬，兵部尚书伙同同僚制假造假银钱印章和银票，私自囤购兵器，意图谋反。
被太子识破，伙同九殿下与程异等将其擒获，判株连九族，秋后问斩。
假银案一事终于结束。
也因此，陛下龙心大悦，春节前赏赐百官，要求与民同乐，普天同庆。
唯有国公府死气沉沉，明明已到春节，府中却连最基本的张灯结彩都没有。
最爱吃的双喜在这一月里瘦的脸颊都只剩下腮了，翠喜也整日恹恹的。
整个国公府没了苏婉宁，就好似没了主心骨。
程异失去了苏婉宁，他原本还怀有希望，可他的人在崖底搜寻了一个月都毫无踪迹。
生没有见到人，死没有见到尸……
他开始荒废朝政，不再上早朝，甚至春节这样大的节日都没有到皇宫给皇上请安。
因为此举动，惹得圣上恼怒，暂且收了他的兵权，让他清醒冷静以后再将兵权交还。
皇上一直费劲心思想要收回的兵权，竟然在这样一个契机下轻松收回。
此后，程异颓废于国公府，行事愈发放肆无理。
简直到了看人不瞬间就打的地步。
同僚将此事当做笑话讲给陆煜城听得时候，陆煜城只是扯唇 笑笑。
眼中却浑然没有笑意。
他又比程异好多少呢？
每每午夜梦回，他总是能梦到苏婉宁，梦到他们的小时候。
那时候的苏婉宁还很瘦小，同他一样，是在侯府任人欺负的存在。
但她作为他的仆人很合格，她哪怕再瘦小，再害怕，在侯府那些狗仗人势欺负自己的仆人面前永远维护自己。
陆煜城又想到小时候他其实也不是没对苏婉宁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