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妾 第四十七章干蚕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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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渐渐的烈起来,可是潮湿的地面却不改泥泞,一群人分成三队,唐胖子陈背实一队,去一个相对近一点的镇里采购粮食,陈三还有沈福山按照原计划去找老田,颜氏马嵬生还有邵平蔚留下来收拾看东西。

一行人简单的说了一下各自的分工,每个人领了一把看起来就很厚重危险的菜刀,分了两块饼饵就分别走了。

唐胖子陈背实往东,陈三沈福山往南,迎着阳光一边走一边舒筋斩背,怎么看怎么很是舒服的样子。

陈三颠了颠手中有些沉手的刀,似模似样的挥舞了两下,沈福山同他搭起话来。

“小子,你还挺有福气的。”

陈三一愣,立刻规规矩矩的收好架势,老老实实的笑了笑,跟在沈福山屁.股后面走。

沈福山摇头道:“不打算说说吗?怎么回事儿?上京到底想要干什么?”

陈三面上一滞,胸口的跳动停下了一瞬,敛下眉眼抿了抿唇道:“师父,我没有坏心,也真的是想要上京学厨,我……我想过好日子。”

沈福山一听就嘬牙花子。

眯着眼睛看见他薄薄耳垂上两个细细的孔,心中一动,问道:“你别是个女娃娃罢?”

陈三身上猛地一阵湿热,额间渗出来两滴冷汗,他不动声色的把汗抹下去,笑道:“师父说什么呢?我怎么能是女娃娃?”

沈福山冷哼一声,摇头道:“今天早起,陈背实试你,我就在帐子后面,看的真真切切的,你切菜的手法,一定是苦练过,况且颜氏也说了,你的刀风菜案,很有些古……”他说到这里,看着陈三四肢僵硬脸色白的好像一张纸的样子,有些不忍心的叹了一口气。

随手在路边揪了一片叶子,拿在手里面把玩着道:“你不用担心,我不是疑你,你算是我救得,我若是这时候再来考究你的身世就太没意思。但是我是头子,总不能连我都不知道你的身份底细,况且,我现在连你的名字都不晓得,你叫我怎么能安心带你在身边呢?”

陈三攥了攥拳头,觉得额头上凉丝丝的,倒是将方才迎头照在他身上的热辣阳光给他带来的暑意减少了一些去。

心思渐渐的活络起来,脑子飞快的转动着,心里面渐渐拿出了主意来。

“师父……陈三感谢您,若不是昨天晚上您救我,我恐怕早就死了,我实话同您说,您不要着急。”

说着从这件宽大衣衫的袖带里找出来了那枚早已经被泥污的失了颜色的锦囊,双手递给沈福山看。

沈福山疑惑的接过去,半点没有嫌弃肮脏,把锦囊打开,抽出里面的几张纸来。

他是略识的几个字的,那几张纸他从起头解围还有用词上能看得出来是几封信,笔墨已然叫水给化开了一片模糊的墨渍,但是他还是能看出来,其中几封的落款写着沈在山的名字,的的确确同自己就差了一个字,心中稍定,把目光重新又望向了陈三。

陈三清清喉咙,用暗哑的难辨雌雄的声音道:“我叫陈三,您叫我小三子也可以,我出身在平陵乡傅家,我娘是傅家大少爷傅瑾年灶上的厨子,因祖上出过御厨学得两招粗略刀法,我娘一早就为我联系了过去的旧友沈在山沈大厨,要为我赎身消奴籍,然后跟在沈大厨身边重新学起来,到时候光耀门楣,也不算是白听了祖上的故事,但没想到我**信去的晚了,寄到沈大厨家里他没接到,他的妻子给我娘回信告诉沈大厨已然上京了,于是我娘就打发我出来,叫我投奔沈大厨。”

他说到这儿,觉得嗓子堵了一下,咳嗽了两声,见前面一个身形摇晃的人走着走着倒下了,怔怔的失神了一恍,然后才继续道:“可没成想发了灾,偏巧这时候我们府上大少爷出了事,被县官诬告他有不臣,意图谋反,整个傅府都不在了,我娘为了给傅家伸冤在县衙门口触柱而亡,我无依无靠,便只能只身上路,一个是想要去找沈大厨,再一个,是想承继母志,去告御状。”

少年的声音就像田间清爽的风,既柔和,又在柔和中带着些刚强,明明是蜉蝣撼树的事情,叫他轻轻巧巧的说出口,语气中一点波澜都没多,但又布满了他坚定的决心还有意志,叫人听了既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动容。

陈三说完了这些话,就像是说了一段事不关己的故事,故事说完了就沉默下去,没有再加一点锦上添花的形容,也没有加上一点画蛇添足的喝彩,就像是故事的主人公不是他,亦或是他只是故事中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陈三没说话,沈福山也没有说话,一时间,广阔的青砖路上只有些风吹树叶的瑟瑟声响,还有倒地难民的微弱呻吟。

蓝天高远的在离人们很远的高空,太阳却大,散发着剧烈的热意,蓝天上层层叠叠的布满了鳞片状的白云,是很好看的天色。

沈福山背着手把陈三那句告御状听进了心里。觉得胸中被什么堵住了,像是一根细小的鱼刺,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却正好扎在他胸口的那一块软肉里,扎的他心脏每跳动一次,就嘶嘶拉拉的疼一会儿。

陈三原本同沈福山一样的背着手,看见与自己近在咫尺的那个难民的手探进怀里做出一副掏什么东西的形容,把同样背在身后的那把斩骨刀拿到身前颠了颠,看见那个难民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又颓然的躺好,十分满意的笑了笑。

他刚才眼睛一直瞄着沈福山的动静,当然没有放过他盯着自己耳洞看的样子,便道:“我小的时候患病,我娘担心我活不长,怕阎王爷趁她熬不住把我锁了去,就将我打扮成了小姑**样子躲在,耳洞是那一年穿的,早就长死了罢。”

沈福山一怔,心里面有些轻微的懊恼,把因为受了水而显得分外的脆的信纸抖动的哗啦哗啦响,拿在手里撕成了好几块,抛了出去。

把锦囊递回给陈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小子,是师父多想了,锦囊你拿好,那几封信就叫它们随风去罢。”

陈三半侧过头看了看那已经把信纸抓了满手正放进嘴里咬的灾民,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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