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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中无比耀目的篝火随着风不住的摇摆,照见陈三半张明半张暗的脸。
焦急的神色在他稚嫩的脸上显得那样触目惊心。
沈福山看看自己呆住的一众伙伴,一边大口的喝了口热水一边问道:“怎的了?焦家岗怎的了?”
陈三像是后怕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道:“我赶路的时间,听说有人要去焦家岗闹事,抢东西,打劫。”
沈福山动作停下来,惊疑不定的问:“你小子听清楚了?真的?”
陈三陈恳点头:“自然是真的。”
他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开口,沈福山也不在问了。
‘噼啪’,篝火堆中有柴火叫烧的爆开,打破了短暂而又有些诡异的平静。
‘啧’,另一个嘴上留着一撮小胡子的人出声,陈三跟随着大家把目光转向他。
他的肩膀很窄,能看出他身体精瘦精瘦的,眼睛里透出精明,眉头却紧紧的皱着。
他用有些干瘪的手指捏了一根木棍仍进篝火里,叹了一口气,用带着些方言味道的官话道:“那老田怎么办?咱们不接他了?”
这群大厨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沈福山有些懊恼的摸了摸自己长出青头发茬子的额头,陈三看见他额头上爬上两条青色的细瘦的小蛇。
这时,从边上又凑过来一个方脸的男人,他脸上是一种类似于讥笑的神情,一下子搂住了沈福山的肩膀,狠狠的拍了他的肩膀两下,道:“有什么好愁的?老田那个性格,有什么事儿,兹要听见点儿风声那还不早就撒丫子跑了?再说了,就凭他那个爱掐尖儿的人,接着信肯定走在咱们之前,你还真以为他会呆在焦家岗等着咱们去跟他汇合呀?”
说着拍了拍大腿坐下,抢过陈三手中已经舔得的锃亮的碗,把架在火上还烧着的生下一个底儿的油炒面盛出来给他添上,然后又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塞进他的手里,安抚的给了他一个不要慌的眼神。
然后舔了一下不小心沾到手上的汤,转过头同那个很瘦的人道:“老邵,不是我说你,你这脑子怎么就不知道变通变通啊?就你这样还想当咱们引路针?真是叫人越想越不服。”
说着,还飞了一个白眼儿,气得那老邵吹胡子瞪眼,只结巴着说道:“马嵬生你!”
马嵬生背过身子可以的去看远处黑暗中的什么,明显表现出自己没空听他说话的样子。
邵平蔚看他这样水泼不进的样子还是没有说出话来,最后气得脸都红了,转过头去不看他。
然后马嵬生又把头转过来了,从一边摞成一摞子的碗里面拿了一个干净的小碗,拿衣袖垫着自己的手,把已经被火燎成黑色的壶提下来,小心的给陈三倒了一碗水。
“那就当成老田没走,乖乖的在家里坐着等着咱们去找他带他走,但是这小子他刚才也说了,他赶路的时候亲耳听到了有一大群人要去焦家岗闹事,咱们只有这几个人,班车上又带着粮食,你说要是换了你,你继续去抢明知道什么都没有的县衙,还是抢咱们这几个人保护着的这么多的粮食啊?粮食被人抢了之后咱们不受伤就算好的了,还怎么上京城啊?啃树根吃树皮啊?”
陈三正小口小口的喝油炒面,看见他又无声递过来的水碗赶紧跟他道谢,低下头把眼中的酸涩掩饰过去。
他正平复着心情,又突然间听到一个女声:“可是这样的走,也不知多早晚能到京城,现在又发了大灾,又不知皇太后的寿宴还办不办了,要是再把咱们遣回去,纵使粮食什么都够,那也真要走死人了。”
陈三抬头,边看见一个把发髻盘的一丝不苟的,穿着宽松的妇人凑过来坐下,那马嵬生看了一眼,随意叫了一声颜姐。
沈福山幽幽叹气,半晌道:“说的确实是这样的理儿,咱们是不应该因为老田把所有人都撂下,但是,咱们也不能就这么把他自己撂在这儿啊?咱们好说歹说也有这许多人,不说别的,若是日后白日里碰见了自然是好,可若是夜里碰见了,咱们几个谁能对得起他呀?”
沈福山说完这些话,这群围着篝火热热闹闹的坐着的人又沉默了下来。
陈三没有吃饱,但是肚子里好歹算是有了一个底儿,手脚暖起来,身子也不在僵硬着,脑子缓缓的运转起来。
他舒服的叹一口气,听见干草在风中摆动的声音,又依稀听见了虫鸣的声音,他一时之间有些惊愕,按理说,这世上所有的东西应该都叫人吃完了,仅剩下的也早已经被饥肠辘辘的人们给吓得知道藏身禁声,任气候再舒服也不会发出一点声音来,可是这时候,在昏黄的火光摇曳着投下来的影子下,不知道隐蔽在哪里的虫子闲适的开口了。
陈三心中难以察觉的一暖,斯斯文文的把碗放下,想了想道:“咱们不如只叫两个人偷偷摸摸的去,不论在不在,看一眼总没有妨碍吧。”
大家原来沉浸在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里,闻言全都或深或浅的松了一口气。
沈福山哈哈大笑,揽着陈三的肩笑道:“那明儿个,就我跟我徒弟去。”
大家的脸色全都缓和下来了,气氛又变的其乐融融的,陈三一开始还害怕自己嗓子发生还是女声会露馅,可她试着说了两句话,声音都很暗哑,这才放开了防备,跟他们也说笑了两句。
然后由着沈福山支了个小帐篷,给陈三一桶水叫他擦洗上药,然后让他换了一身宽大一些的衣裳,等着他收拾好了之后,橱子门才收拾收拾展开铺盖睡了。
陈三望着帐篷顶,听着外头似有还无的风声虫鸣,还有大厨们的呼噜呼吸声,脑子里想着那个月白色宛如流风回血的影子,慢慢的就睡去了。
第二日是被切菜的声音吵醒的。
陈三坐起身来抹了抹眼睛,看着身边一溜子躺着的大厨们还没睁开眼睛小心翼翼的出去看是谁在做什么。
脚刚刚迈出帐篷,身体接触到阳光,就被人叫住了,那人道:“正好你来了,今天早上蒸木薯,你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