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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黑了,也不知道是陈三眼前模糊还是真的就这样黑,他的下半身已经走得没有知觉了,陈三难以看见前面的路了。
不知什么时候雨停了下来,凉风从莫名的方向吹到陈三身上。陈三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回过了神。
他身上的伤口经过数日雨水的浸泡已经发白了,且肿起来老高,里面有东西流出来,陈三也不知道是什么。
她已经穿过了西安城,走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官道上。
官道两侧的灌木上还长着鲜灵灵的叶子,他下意识的吞咽了一口口水,三步并作两步靠过去想要撸上一把嚼两口。
可是却脚底下一滑,整个身子仰倒在那树枝尖利的灌木上。
陈三嗓子里发出一声短暂的类似于尖叫的气音,随后身子各处都传来带着麻痹感的刺痛,然后刚刚温热起来的身子就是一凉,他整个人倒在了泥水中了。
冰凉的泥水被这个猛然出现的庞然大物给激起层层涟漪。
陈三手掌里还攥着一把叶子。
他没有表情的脸上突然显示出愤怒的面容,半爬起身子在拳头在水里面激烈的砸着,溅的水花正正好好的全都扑到了陈三的脸上。
陈三想哭,但是他没有眼泪,就算他现在再迟钝也知道如今自己已经穷途末路了,他再不停下来,再不吃东西就要死掉了。
他愤怒的发泄着怒气,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人的声音。
就这样胡乱的在泥水里打滚着,就这样,在某一个拳头抬起来的瞬间,他的动作停住了。
他能不走吗?不能的吧。
他像是一只落水狗,从泥坑里爬出来,甩了甩浑身上下脏污的水分,扑向一棵枝叶繁茂的小树,疯了一样的双手并用的撸下来成把的叶子,全都塞进自己的嘴里,凶狠的嚼了几下却被苦的把吃下去的都呕出来了。
陈三发疯了,把随身带着的那把刀也拿在手上,对着低矮的灌木疯狂的斩砍。
就在这个时候,陈三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手上的那把刀‘噗通’一声掉进水里,陈三颤抖着,闭着眼睛凭着自己的鼻子找到了方向。
他猛然间拔腿就跑,跑的连滚带爬,伤痕累累,在某一个摔倒的空档,他脑子陷入了一片漆黑。
眼睛一麻,眼前突然间出现了一双手。
骨节修长,浓纤合度,月白色衣袖上绣着三片竹叶。
不用再往上看他也知道是谁。
可是怎么偏偏,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她最惨的时候,他出现了呢?她张大了嘴,抽搐着把自己的手轻轻的放在那只手上,她的眼睛发热,仿佛随时都要流下泪来。
她不敢抬头,突然间想起来这时候自己应该是陈三的。
于是把手伸进袖子里,抽出那支已经沾了血但是后来被他细心的擦洗干净了的梅花银簪。
她颤抖着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便是这时,眼前的白烟消散,他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
“唉,都这么晚了,要是早上多起一个时辰,我们今天就到了焦家岗了。”
“我吃坏了肚子起不来,这也能怪我啊。”
“红薯能吃了吧?”
“当了这么多年的厨子连红薯什么样能吃都不知道?现在这样是熟了,要吃烤出油的那种香啊,我估摸着还得等一刻。”
“在这荒山野岭的就别讲究了,谁饿了先吃着,我这边水开了,一人一碗油炒面,喝完睡觉。”
隔着灌木丛,陈三听见那些充满了烟火气的对话,觉得自己是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不,是从地狱到了传说中王母娘娘住的天庭。
听着烤红薯、油炒面这些词儿,她的肚子开始迫不及待地抗议着自己的空虚。
灌木丛外的空地上,一群汉子们围着火堆说着闲话,不远处突然发出的一阵声响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一个中年男人站起身,拿起一把式样特别的菜刀慢慢地走向了灌木丛。
“谁?出来!”
陈三抿了抿唇,于是那群人看见一个瘦弱的年轻男人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头上脸上都是伤,衣服已经破破烂烂了。
“我……我就想换、换个红薯!”陈三鬼使神差的说出了这句话,自己先是一怔,随后就是连头都抬不起来的难堪。
那个男人颤颤巍巍地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支银簪,光这一个动作就让人知道他的整个身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听,你们说你们是厨子,我也是,我这有信,我要去京城找沈在山大厨学徒的,沈、沈大厨去了京城了……”
他说这句话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什么歹人,颤抖的手和那双充满了渴求的眼睛能让人的心都变得柔软。
中年男人慢慢放下手里的刀,他定定地看着陈三,在他的身后,有人在高声问那边是有双头蛇还是蝎子精,怎么就勾着人让他回不来了。
“你不是要给沈再山当徒弟,你是要给沈福山当学徒,知道么?”
这么说着,男人一把抓起陈三的衣领,把他拖到了篝火的跟前。
“也是凑巧,你们猜我与见谁了?”男人拍了拍陈三的肩膀,没等大家问就自己回答自己道:“我跟你们说的那个学徒你们记得不?他**放他两天假就出了这事儿,我还以为他死了呢,没成想小兔崽子找来了!”
自称沈福山的厨子挥了一下手里的银簪:“要不是看见信物我都不敢认他了,当年挺白胖一个小子,第一次出远门就遭了大灾,好在还留着一条小命。”
陈三恍恍惚惚,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片刻之间她就成了一位大厨的学徒,眼前还多了一碗热乎乎的炒面糊糊。
这些大厨都是极豪爽之人,听说这个年轻人居然是老沈的学徒,千里之外赶来找他,叹几句义气,也就默认了陈三加入到他们之中。
“明日到了焦家岗得去找个大夫,看这小子一身的伤,将来莫留下病根才好。”
“别,别去焦家岗!”
陈三的碗里的炒面已经喝的一干二净,他原本**碗听这些人闲聊,听到他们说要去焦家岗顿时就激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