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妾 第四十章树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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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三反复比对过地图上的路线,还有自己面前被雨水浇透的泥泞不堪的土路,叹息着展开紧皱的眉宇,疲惫的揉了揉。

明明是旱灾年,却又下起了雨,且一下起来就遮云蔽日连绵不绝,雨势如同盆泼瓢倾。

陈三才走了一个上午的路,便不得不随着大家的步伐歇在这里了。

有人生了一堆火,陈三借着那点微末的热意烤干了衣裳,雨还是没有停下来的预兆。

庙里面最大限度的急了足够多的人,陈三盘着腿向着门坐,连一个伸脚的地方都没有。

大家刚进来的时候还都细细俣俣的说着话,闲话着这场雨过后总有些吃的从土里冒出来,饮水的事情也解决了,还有女声居多的极少高声的声音里,说着什么好看之类的字眼,听得陈三渐渐的都有些烦,本来想着雨小一些就赶紧走出去,省的耽搁大事,可是没想到一个上午都过去了,别说是雨停,就连雨势小下来的兆头都没有,大家渐渐的都饿了,便安静的睡下了。

小庙里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堆人,陈三的眉头越皱越深,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有应有和的咕噜声,胃里面也跟着隐隐作痛。

陈三站起身来,往外头张了张天色,看不清是什么时辰,回过头看见自己刚才让出来的地方已经叫人家给占了,眉头一拧,抹抹头发一侧身迈进雨幕中去。

兹一迈进雨幕中,耳旁就只剩下哗哗的雨声,浑身几个呼吸间就被浸透,压的人脊背都忍不住往下弯。

陈三眼睛前面一片模糊,拿手掌在眉骨上搭了一个棚子,另一只手抹抹眼睛,吐出闯入嘴里冰冷的雨水辨明了方向便只顾闷着头走起来。

分不清先后,几乎是同时落下的雨滴打在陈三刚刚见到天日的脑门上,没有停留的,几乎是冲刷着她的脸下去,冰的他一阵的牙颤。已经被泥水浸透的衣裳在雨水的作用下渐渐的显出了些旧时的颜色和花样,泥水淌到她的脚下,在原本就污秽的地面上留下更加污秽的印子。

脚下的路泥泞不堪,陈三的鞋子多次陷进泥里,陷得险些拔不出来,真真是举步维艰,他抖着肩膀走了好一会,眩晕一阵阵的泛上来,才终于受不住停在了一个树下。

虽说树叶子都不再茂密,但到底还是能够挡一下雨。

陈三撸了一把脸,往四处望了望,略喘了一口气,扶着树干等着这一阵晕眩过去,在心里面想这一回的雨下的比上一回大的多。

肚子里面泛出酸水来,酸的陈三想要呕吐,陈三赶紧伸出手接了雨水饮了一口。

冰凉的雨水划过咽喉落尽辘辘的肠胃,陈三的肚肠受用不住的颤了颤,发出一阵更加大的轰响。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陈三想。

她先是伸手从树上摘了几枝因为雨水的灌溉而变得恢复柔软坚韧的枝条,细细的编成一个帽子的形状,然后不断的摘下树枝来填满这个框子,手上一边动作着一边靠着树干坐下。

手上不停脑子也飞快的转动着。

雨下的这样大,他难走沈大厨一行一样难走,不论他们走到哪里,这对陈三来说无疑都是一个十分恰好的时机。

别人不能走的路他可以走!肚子里又是一阵刀缴的疼痛,陈三龇牙,手中的帽子正好编到最后一个节上,她阖了阖眼,忍住这份痛苦,把帽子最后一步稳稳的编好,然后利落的扣在了脑子上,回过身开始挖树根。

多数的雨水顺着他这顶粗陋的帽子的沿儿边滚落下来,陈三终于不用不停的抹脸也能够看的清东西了。

他心里面还是有点高兴,手上也觉得有力了起来。

他带着这把刀足够锋利,泥土也足够松软,陈三并没有耗费多大的力量,就看见了在泥土下面,雨水冲刷着露出来一点颜色的柳树跟。

接近树干的地方树根也是还有嫩的,只不过并不好挖,陈三用刀尖儿一点一点的把树根割掉,割了一小把才停下来。

然后靠着树干坐正,把那把树根冲洗干净,小心翼翼的放在口里面咬。

柳树根的味道还是可以接受的,并不想陈三饿极了挖地的时候想的那样鲜嫩多汁又甜又脆,反而有些发艮,还苦茵茵的,但是总算是能够嚼的动的东西。

陈三细细的用牙齿一点一点研磨着幼嫩的树根,好让东西到肚子里的时候更柔和一些,不会扎伤他糟糕的肠胃,于是一边闭着眼睛闭目养神,一边享受着口中这宝贵的味道。

过了一小会儿,陈三嚼完了一小节树根,终于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手里紧紧的攥着那一小把食物,又踏上了去往官道的路程。

可能是由于这个简陋的帽子的作用,雨水那震耳欲聋的哗哗声好像离他远了一点儿了,不再那样劈头盖脸的像是直接打进她的脑子里一样,中间隔了点什么,他的心终于不再慌了,也终于有了些思考的机会了。

陈三把双手拢在袖子里,企图能够保留一点体温,看着雾气蒙蒙的远方,眼底渐渐的清明起来,碧清眼眸里倒映着水蒙蒙的一片荒芜光景。

一个穿着女式衣裳的少年,眉目清冷身形纤长,头上顶着一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身子瘦的就剩下一个骨头架子,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少年,放在寻常,不知道的可能要以为是苦行僧又在矫情,但是这是灾年,像这样的人遍地都是,有的只剩下一口气,有的已经死了。

这诺大一个大清王朝,天圆地方,却先旱后涝,涝完了还不知道要如何。

陈三走了半晌实在是走不动,从路边捡了一根略粗一些的棍子,充作拐杖方觉得好了一些,陈三一步一崴的把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上面,他坚持着小声的呢喃:“这是最后的机会,这是唯一的活路,如果错过了,我就没救了,大少爷就没救,全都完了。”

写着西安二字的城门口在陈三的眼中颠簸着靠近,陈三远远的看见那木漆的大门半颗心都放到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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