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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一滴水投进了滚热的油锅里,庙里的人陆续的都站了起来,喜悦的跳将起来,有站在漏洞处的伸出双手接起来。
枳实往边上退了一步。
雨丝越来越眯,不一时还没等这些人欢呼起来,她脚下的地就湿了一大片。
有人惊喜叫道:“下雨了!我们有救了!太好了!下雨了!”
“下雨了!”
“有雨了!”
“有活路了!”
“观音娘娘!”
枳实冷着脸吐出一口气,看着刚才那被她打了一石头的人也跳起来欢呼,心里面冷笑。
便是这时,又有个突兀的声音响起来:“可是这都几时了?下雨又有什么用?稻种都煮了吃了。”
一盆冷水,比雨水还冷,浇到所有人的头上,大家都诡异的静下来,面面相觑,各自消沉。
枳实闭闭眼睛,拉着陈三找了一个地方坐,大家也都纷纷的坐下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篝火渐渐的微弱下去,却没有人给里面添一根柴。
这一下也没有人再睡觉了,大家相互倚靠着坐在一处,有的人还不死心,期翼道:“官府,总会发放种子的,虽说入夏了,还能收一些……”
“嘁,官府要真的管咱们咱们也不会睡在这儿了。”
“别去京城了,回家种地吧……”
“我入春就出来了,走了这许久,老婆孩子早就饿死了,回家?哪儿有家好回?”
说到这里,大家又是一阵寂静。
“噗呲”最后一点火苗被雨水浇灭了,整个破庙里一点光亮都没有。
一道银蛇游过天空,照见乌压压一片厚重的云,云缝里发出一声震天悍地的轰鸣,枳实缩了缩脖子。
雨线又细又密,这声雷响之后大雨倾盆的落下,人们又闹起来,纷纷找较干一些的地方坐,陈三却皱眉。
拉拉枳实冰凉的手,用力攥了两下,枳实抿抿嘴,露出点笑意来。
雨越下越大,庙里的地一时比一时更湿,枳实同陈三不得已的站了起来,靠着墙的地方要干一些,在庙中央的人有的上了摆着城隍像的桌子,有的便往他俩这边挤了过来。
枳实有意后退却退无可退,叫靠过来的人拿胳膊肘子碰了一下,不悦的‘嘶’一声,那人转过头来,头脸都要干净一些,见碰见了人,有些羞赧的笑了笑。
“对不住,我叫小山子,你叫什么?”
枳实见这人带着善意,动动嘴角刚要答他,陈三握了一下她的手,道:“我叫陈三,这是我妹妹陈四儿。”
那人神情间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转过身去,不在同他们搭话。
枳实转过头看陈三,正要说话,就觉得脚尖儿一凉。
枳实低头一看,眉头皱起来。
黄色的泥汤已经没过了鞋面儿,她的鞋底要比寻常布鞋的底子要高一些,是陈金亲手做给她的,防备他体寒换季要生病,前面那人咕哝着:“倒水似的,天漏了?”
雨水的声音已经变的很大了,陈三面色有些不好看,摸了摸自己身后并不坚固的土墙,面色一变,低声同枳实道:“不成了,咱们出去。”
枳实点了点头,牵着陈三的手摸着墙往外走,陈三在身后不住的推她,枳实不知道怎么了,但本能的相信陈三,脚下使力跑起来,没跑几步,摸着墙的手上一空,一踏步迈进雨里,耳旁的声音一瞬间被大雨淹没。
这一回换成陈三拉着她,拉着她的手找了一个方向就跑,枳实不知道怎么了,尽力的跟着陈三,心跳到了嗓子眼儿。
不多时,陈三不再跑了,她一下撞在陈三身上,陈三一把把她扶住。
又是一道闪电,极长极快的划过天际,雨下的更大了,枳实大口的呼**,呛了几口雨水咳嗽起来,就见那间土砌的小庙在闪电之下轰然倒塌。
枳实猛地捂住了嘴。
暗夜里再也没有光亮,惨叫声穿透雨幕传进她的耳朵里,枳实猛的一阵恶心。
弯着腰干呕了两下,可惜胃里并没有东西好吐。
陈三抹一把脸,眼睛都睁不开,不敢拉着枳实胡乱走,揽过枳实的头,用手拢住嘴巴凑到她耳边大声道:“护着地图,千万别糊了!”
枳实摸一把湿淋淋的衣袖里面还有些坚硬的地图,使劲点了点头,又怕陈三听不见她说话,把袖子紧紧贴在身体上,也学着他的样子,垫着脚凑到她身边,一只手拢住他的耳朵道:“知道的!”
陈三点头,伸出大掌护在枳实的头顶,脑子里回想着上一回到这儿来的地方。
她上一回来还是跟大少爷一起,那一天大少爷心绪难平,策着马找了个方向就跑,一下扎到这里来,那一天也下了很大的雨,他打着伞跟在后面看大少爷进了破庙随手扔了,在庙里胡乱住了一晚上,第二天瞧见门口大树上掉下来的一只小鸟儿崽子,少爷还叹息,亲手把鸟儿给埋了。
陈三记得,离这处庙不远处,是有一个坟茔的。
地势很高,最高的那座依傍着一颗小柳树,还有个石头的罩。
雨太大,不知道有没有人跑出来,但他出来之后也叫了,可惜那些人没听见。
陈三吐一口进口的雨水,心里一点也不后悔,若是他一早说了,他们必定就要被踩死在里面了。
心里面念了一回阿弥陀佛,眯着眼睛辨认着隐约的城隍庙残骸,拉着枳实淌着滚滚泥水往那边走。
走过那堆残骸,天上又是一道闪电,枳实正好看见一只惨白细瘦的手。
看着像个孩子的,那一片雨水都是红的,四面八方还散乱的站的些人,木呆呆的,枳实忍住了微粒贷额翻腾,握紧了陈三的手,跟着他往密林小道里面走。
下雨打雷,按理说并不应该走树旁的,若是气运不济,要不被雷劈死,要么被雷批断的树砸死。
但好在树林里的地还算干,又有些发育不良的树叶子挡雨,他俩牵着手,跑的飞快。
枳实有些跑不动,但还是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拖陈三的后腿,咬着牙低着头吃力的跟着跑,跑了不知道多久,气管都灼痛起来,好似跑出了树林,上了一个土坡,突然脚底下踏着的不是软绵绵的泥水,硬邦邦震得枳实脚下一麻。
耳边的雨声渐渐变得小了,枳实听见陈三死命的喘息声。
陈三从袖子里找出火折子,吹亮了火,瘫坐在地上手脚并用的拢了一堆树叶子木棍儿,点了一把火。
枳实也跟着坐起来,眼睛环绕了一下圆咚咚的四壁,就见陈三甩灭了火折子,然后伸手,露出来一把湿漉漉的叶子。
陈三急喘道:“嫩柳叶子,你吃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