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枳实跨进了包袱在小巷子里面走,见着几个闪闪躲躲的人影难免心虚起来,伸手把那银簪子拔下来拢在袖子里,把包袱朝前背着,低着头飞快的走起来。
她几乎是眯着眼睛屏着呼吸,耳朵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随时防备着从哪儿跳出来个人夺了她的东西。
枳实一边走,耳边一直留意着细小的声音,却突然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之间还有细小的旁的足音。
心中有所想,胸口便是一滞,咬着牙脚上走的更快,却不想那声音也跟着倒腾起来,胶着的跟在他身后一定距离。
枳实咬了咬牙,一侧头看见一片青灰的衣角,心头大震,扭过头就跑了起来,这下那个人却不再遮掩,‘哐哐’的脚步声再也不借着枳实的掩饰,跟在他身后追命似的跑。
枳实扭着身子转了一个弯,却一头扎进了一条死胡同。
枳实猛地闭眼,心里暗骂自己运气坏,后悔出来的时候没在身上带一把刀。
在袖子里捏紧了簪子,用手指试了试簪子上的顿尖儿,打定主意等着那人来搭她的肩时,趁他出其不备。
下定了决心正暗暗蓄力,就听见一道粗重呼吸声在巷子口停了下来,枳实紧张起来,却不想那人一说话竟然是个熟悉的声音。
“枳实,你跑什么啊你?”
枳实紧绷着的一颗心倏忽就松了,转过身一看这跟他追逐了一路的冤大头陈三,一时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便问道:“你怎么来了啊?”
陈三不以为意的皱皱眉毛,插了腰还有些喘,闻言一个白眼儿翻给她,道;“这么远的路,我能让你一个小姑娘自己走吗?”
枳实嘴角悄悄,看着陈三全副武装的样子暗暗摇头。
包袱里也不知道塞了些什么,长条状的都撑出棱角来,唯一可取的就是他还记得带了两把伞。
陈三见枳实打量自己,没好气儿的道:“你怎么走的这么快,我都差一点追不上你!平日里看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如今怎么跟个老鼠似的,满街乱窜呢?”
枳实面上一红,走到陈三身边去,一把夺过一把伞,然后又转了出去。
陈三摇头:“一个人出门也不晓得走大道?小道上哪有正人君子,就算碰见当街行凶的叫人家抢了劫,你喊一嗓子高低也得有人看你一眼。若是在小巷里头,叫人打死了也没人发现你啊!”
陈三喋喋不休,枳实咬着嘴唇听着,加大了脚下的步幅,等看见了侧城门,指着门洞给陈三看:“我为了走侧门,这不是为了掩人耳目省点力气嘛。”
说着也不等陈三回答她,赶紧跑上去同那守城的官兵点了点头,把包袱交上去给官兵看,官兵解开了她的包袱,只打开了油纸包,掰开一个肉饼,大口的咬了一个,又拿了三五只,才挥挥手让枳实过去。
枳实心疼的直抽气,连忙把包袱系的紧紧的,挎在胸前两只手抱着保护自己的口粮。
到了陈三那儿可就没有这么单纯了。
陈三的包袱一打开,里面去乱七八糟的东西滚了一桌子。
那官兵脸上一抽一抽的。
最厉害叼着饼,拿着剑柄翻看了一下那三只沾泥的鞋子,一套油污的衣裳,又捅一捅两根顶花带刺大黄瓜,还有那圆咚咚的萝卜,翻了翻白眼一挥手把人放过去。
枳实憋着笑,但是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愁。
连收拾东西都不晓得,可怎么办好呢?等着陈三费力的把那几根萝卜黄瓜臭鞋烂衣服包起来,二人由着那官兵打开大门,相携着走出门洞,对视着正要说什么,枳实眼睛蓦然间就是一阵收缩!她从未想过城外竟是这般光景。
城门向西,南侧的那个枝叶稀疏的树林里,却坐卧仰躺了一大群人,看见从城门里出来人了,全都缓缓坐起身来,野狼似的眼睛紧盯着出来的人,那眼神木然无神,看在枳实陈三身上就像是在看一件死物,且并没有盯着他俩的脸看,盯着的是他俩的包袱!枳实吞了一口口水,手心出了一层虚汗。
她想起来了,去年秋天闹了蝗,冬日又没有下雪,春回地暖,花园里的土地上都有裂缝,就连院子里的井水,水面也比往年低的多。
她呆在傅府里并不知道,今年却是个大灾年。
那些一半身子隐在枯草后面的灾民面缓缓的额站起身子,枳实看见他们破烂斑驳的衣裳,身上还爬着的虫子,发丝都被泥水打成了绺,这样满身都是泥污的样子,他们偏偏没有丝毫不适的感觉,一群瘦的吓人的人跨着步,踏过那些枯草缓缓的往她和陈三的身边靠过来。
枳实下意识的抓住陈三的手,拉着她往自己的身后退去,眼看着那些灾民木呆呆的伸出满是泥污的手伸向他们,心口像是长了个兔子似的。
可那些灾民却没有摸他们的包,而是期翼的看着他们,用沙哑的嗓音哀求:“给点吃的吧,我们要饿死了。”
枳实身上一顿,紧了紧握着包袱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她心里害怕,但是她也同样清楚,自己不是菩萨,不能救这些灾民,她包袱里的这些饼子,还要支持着她从这里走到京城,就算今天把这些都散尽了,她也不能改变什么,还会把自己弄得跟这些人一样,别说上京,根本就走不出西安府。
“救救我们吧,官差不肯开门,我们吃了好几天煮草根,我们要死了!给我们一点吃的吧!”
说话的是个看着大约五六岁的孩子,枳实退后两步,把自己的衣角从这孩子手里扯出来,然后给陈三使了一个眼色。
陈三知意,一把摘下了自己的包袱,放到地上蹲下身打开来,把两根黄瓜萝卜丢给他们,转过身抱着包袱拉着枳实就跑。
可枳实却遭了秧,不知道哪个拉住了她的包袱,里面饼子撒了一地,靠上来的人群惊天动地的惊呼起来,枳实惊叫一声,蹲下身要抢起来几个饼,叫这群人推搡着摔倒在地,慌乱中又是被人踩又是被人拉的只来得及抓了半个。
陈三怒骂一声,抢起来枳实的衣裳,拉着枳实死命的跑,不知道跑了多久才停下。
枳实跑了半天才也没回过神来,木木的站着,讷讷道:“完了,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