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小餐厅的门帘被掀开,方佩兰走了出来,似乎是要去洗手间。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喧闹的大食堂,忽然,在苏曼卿那一桌定格。
没想到刚才遍寻不到的人,竟然在这里。
看着她跟一众工人挤在食堂里,吃没有一点油水的饭菜,她心底那抹快意压都压不住了。
午饭过后,赵进强亲自将刘科长一行人送到厂里最好的招待宿舍。
这是两间带着独立小院的平房,虽然家具简单,但收拾得干干净净,被褥都是崭新的。
“刘科长,方同志,条件简陋,委屈各位将就一下。下午各位先休息,有什么需要,随时让办事员小陈去办!”赵进强态度恭敬。
“赵厂长费心了。”刘科长点点头。
方佩兰微笑道:“赵厂长太客气了,这已经很好了。”
安顿好客人,赵进强才拖着疲惫又兴奋的脚步离开。
他脑子里全是刘科长说的那些先进技术,琢磨着怎么才能从红星厂那里学到更多。
放好行李后,方佩兰借口有些晕车,想在厂区附近散散步,熟悉一下环境,让其他人先休息。
她看似随意地走着,目光却在搜寻。终于,在厂区边缘靠近仓库的一条僻静小路上,“巧遇”了正拿着本子记录什么的苏曼卿。
“曼卿!”方佩兰脸上绽开了一抹惊喜的笑容,快步上前。
苏曼卿停下笔,看向她,神色淡然,像是丝毫不意外会碰到她一般。
“方姨,有事?”
这冷淡的态度,让方佩兰准备好的满腔关切话语哽了一下。
她努力调整表情,伸手想去拉苏曼卿的手。
“你看你,怎么对我这么生分?一个人在这偏僻地方忙什么呢?午饭吃了没有?我看你们食堂的伙食……”
苏曼卿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了她的手,合上本子。
“吃过了。方姨要是没事,我还要去仓库清点原料。”
方佩兰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
她深吸一口气,眼圈说红就红,声音带上了委屈和伤心。
“曼卿,你……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为什么自从你来了海岛,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一声不吭就走了,我给你写的信,你一封也不回,我往你们厂里办公室打电话,也总是找不到你人……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她说着,真切地落下泪来,用手帕擦拭着。
“我是你**姐妹,从小看着你长大,早就把你当成自己的亲闺女。你妹妹有的,你哪样少了?你要来这么远的地方,我心里是一千一万个舍不得,可你爸支持你,我也只能把担心咽肚子里……可你怎么能……怎么能连个平安都不报呢?是不是谁在你面前说了什么?让你对我这个当姨的,有了隔阂?”
她哭得情真意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将一个关心继女却反被冷待的慈母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苏曼卿静静地看着她表演,等她的哭声稍歇,才缓缓开口。
“方姨,你说你给我写信了?寄到哪儿了?还有打电话……厂里办公室的电话,记录都是有的。我怎么从来没接到过你的电话,也没听传达室的同志提起有我的信?”
话落,方佩兰的哭声戛然而止,脸上还挂着泪珠,表情有些僵硬。
苏曼卿看着她,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
“至于误会……方姨觉得,我们之间,能有什么误会呢?”
说完,她不再看方佩兰骤然变得难看的脸色,转身,朝着仓库的方向,步履平稳地离开了。
只留下方佩兰一个人站在原地,眯着眼看她远去的背影。
方佩兰死死地攥着手里的帕子,指尖掐得发白。
好,很好。苏曼卿,你真是长本事了。
她咬着牙,在心里一字一顿地说。
咱们,走着瞧。
苏曼卿下午依旧在仓库和实验室两头忙,直到下工铃响,才和黄翠萍几个军嫂一道往家属院走。
夕阳给一排排整齐的平房镀上金边,各家各户烟囱里飘出炊烟,空气里浮动着饭菜的香气,夹杂着孩童的嬉闹声和大人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吆喝声,一片热闹的烟火气。
苏曼卿刚走到自家小院门口,还没推开那扇虚掩的木板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两个奶娃“哇哇”的哭声。
像是比赛谁哭得更响亮一般,一个赛一个大声,差点没把屋顶掀了。
苏曼卿心一紧,快步推门进去。
只见不大的院子里,周玉兰正忙得团团转。
她一只胳膊弯里搂着哭得小脸通红的小明月,轻轻颠着哄。
另一只手还得去够那个躺在小竹车里,挥舞着小拳头同样哭嚎不止的小清辉。
脚边还放着一个装着湿尿布的盆,显然是刚收拾了一半。
“哦哦,月月乖,不哭不哭,奶奶在呢……哎哟,清辉,是不是肚子饿了?别急别急,奶奶马上给你冲奶。”
江母嘴里不停地哄着,额角沁出汗珠,后背的衣裳也有些汗湿了。
“妈!”
苏曼卿连忙放下手里的布包,快步上前,先接过了江母怀里的小明月。
小丫头到了妈妈怀里,熟悉的怀抱和气息让她哭声小了些,抽抽噎噎地往苏曼卿的怀里蹭,委屈得不行。
苏曼卿抱进屋里,就熟练地掀起衣服给她喂奶。
没一会儿,周玉兰也抱着小清辉进来了。
小家伙大概是真饿了,有人抱着也不消停,依旧哼哼唧唧地哭着。
正哄着呢,王兴梅就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瓶虾酱。
看到小清辉哭,她顿时就心疼了。
“哎哟!小清辉是不是饿了?来,婶子给你冲奶。”
说着,也不等周玉兰开口,她就自动自发地帮起了忙来。
事实上,这几天苏曼卿去厂里,她没少过来帮忙带两个奶娃。
家属院其他军嫂有奶的,也都会过来帮忙奶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