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今天也不想做皇后 第八章

越劲衍的注意力再次落在她身上。

他看着商玉婙那副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的窘迫模样,捻动佛珠的动作浅浅一顿。

“越兄觉得如何?”身旁友人笑问,“这位表小姐倒是……天真烂漫。”

越劲衍收回目光,唇角噙着温和的笑意,声音清润:“《春晓》虽浅,然质朴真切,道尽春光易逝、世事无常之理。能于此刻念出此诗,商小姐……心思澄净,亦是一种难得。”

他话语中并无嘲讽,反而满是理解和包容,仿佛真的从这首稚嫩的诗中品出了禅意。

那友人一愣,随即笑道:“还是越兄境界高,总能于平凡处见真章。”

商玉婙虽垂着头,却将这番话清晰地听入耳中。

心思澄净?

越劲衍上辈子每每见她,总恨她如妖女,追名逐利,不择手段。

若无竹马万俟真相护,商玉婙早被这位世子剥骨啮血。

这种被温柔目光包围的感觉,比被锐利审视更让少女感到不安。

游乐持续至夕阳西下。

众人陆续告辞。

越劲衍在与几位长辈道别后,并未立刻离去。

他漫步至苑中一株古老的菩提树下,仰头看着被夕阳染上金光的叶片,神情宁静而渺远。

微风拂过他月白的衣袍和额间那点朱砂,仿佛随时会羽化登仙,回归他所向往的宁静彼岸。

“世子爷。”靖北侯府的长随轻声提醒。

越劲衍回过神,温和一笑。

那笑容依旧令人舒适,却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纱,将他与这红尘繁华轻轻隔开。

“走吧。”

他转身,月白的身影渐渐融入暮色,如同滴水归海,不着痕迹。

春日游乐的喧嚣,如同退潮般散尽。

护国公府内,表面上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晨光熹微。

商玉婙坐在听雪苑的菱花镜前。

翘儿拿着梳篦,为她梳理长发。

“小姐,”翘儿低声说,“沁芳园那边,昨夜灯火亮了半宿。”

商玉婙看着镜中稚嫩的容颜。

“听说,是宫里来了赏赐。”翘儿继续说,“还有各府送来的礼,堆了半间屋子。”

铜镜映出她平静的眉眼。

“二小姐,这回是真的扬名了。”

商玉婙轻轻“嗯”了一声。

她伸手,从妆匣里取出一支灿金镶玛瑙簪子。

“今日,还用这支。”

翘儿欲言又止。

终究还是接过簪子,为她绾了个简单的发髻。

荣安堂。

老太太坐在上首,手里捻着佛珠。李夫人带着徐见伶,早早到了。

徐见伶今日换了身浅碧色衣裙,依旧戴着面纱。

“给母亲请安。”李夫人笑着行礼。

徐见伶跟着屈膝:“祖母安好。”

老太太点点头。

“昨日辛苦了。”

徐见伶柔声答:“能陪祖母说话,是孙女的福分。”

正说着,戚夫人带着徐银朱进来了。

徐银朱眼下有些青影。

老太太:“银朱脸色不好。”

戚夫人忙道:“许是昨日玩累了,没睡好。”

徐银朱低头:“让祖母担心了。”

商玉婙最后一个到,也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经过花园时,听见两个丫鬟在假山后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二小姐可能要许给东宫了……”

“真的?那表小姐……”

“嘘!小声点!那桩旧婚约,怕是……”

声音渐远,商玉婙脚步未停。

听雪苑内万籁俱寂,唯有铜漏滴答,在深夜里敲出清冷的回响。

商玉婙独坐灯下,昏黄的烛光映在脸上。

她手中握着一枚羊脂白玉佩,玉佩触手温润,光泽柔和。

这是及笄那年,宫中特意赏下来的——

与太子路墨遥腰间那块,本是天生一对。

玉佩上雕着并蒂莲纹,花叶缠绵,寓意天成。

前世她曾将它视若珍宝,日夜佩戴,仿佛这样就能牢牢抓住那桩令人艳羡的姻缘。

可最终,这玉佩连同那纸婚约,都成了勒紧她脖颈的绳索。

商玉婙指尖描摹着莲花纹路,每一道曲线都熟悉得令人心悸。

她记得前世最后一个雪夜,徐见伶把玩着这枚从她尸身上取下的玉佩,笑得甜美:“表小姐,有些东西,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

烛火噼啪一声轻响,拉回思绪。

是该物归原主了。

李夫人既要抢婚,她便顺势而为,将这烫手山芋抛回去。

只是……不能这般轻易。

她要的,是换婚。

商玉婙起身走到妆台前,打开一个紫檀木匣。

匣中铺着红色丝绒,空荡荡的,正是为这玉佩所备。

她将玉佩轻轻放入,合上匣盖时,在盒面上停留片刻。

明日,该去一趟浅花寺了。

身后门窗响动,翘儿捧着安神茶进来:“小姐,夜深了,该歇息了。”

商玉婙没有回头:“明日一早,去禀了母亲,说我要去浅花寺还愿。”

翘儿愣了一下:“还愿?”

“就说……”商玉婙唇角扬起,“前日梦中得菩萨指点,需去寺中静心三日,为祖母祈福。”

烛火在她眼中跳动,映出深不见底的算计。

这盘棋,她要慢慢下。

每一子,都要落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比如这枚玉佩。

比如这场“还愿”。

比如那个看似与世无争的靖北侯世子。

琉秀苑内。

李夫人屏退左右,只留心腹嬷嬷在旁。

她拉着徐见伶的手:“我的儿,昨日太子对你,很是满意。”

徐见伶低头:“全凭母亲打点。”

李夫人叹气。

“只是……那桩婚约,终究是个麻烦。”

徐见伶抬眼,面纱微动:“母亲是说……”

“商玉婙与太子的婚约,虽未明说,但当年老太爷与先帝确有默契。”李夫人压低声音,“如今你既入了东宫的眼,这婚约,必须换人。”

徐见伶指尖蜷缩:“可……玉婙她……”

“她算什么东西!”李夫人失笑,“一个商户孤女,也配肖想太子妃之位?”

她站起身,没注意身后女儿的眼神,在屋内踱步。

“这事,得尽快办。”

缀锦轩。

戚夫人摔了茶盏。

“欺人太甚!”

徐银朱坐在一旁,眼圈通红。

“母亲,如今全府都在议论,二妹妹要嫁入东宫。那我呢?我的婚事怎么办?”

戚夫人烦躁地**额角。

“急什么!又不是只有东宫一条路!”

“可好的都被她挑走了!”徐银朱声音拔高,“难道我只能捡她剩下的?”

“闭嘴!”戚夫人厉声呵斥。

“我平日里教给你的规矩哪去了?我努力掌管中馈,就是为了让你有一门好亲事!”

她走到窗前,看着外面。

“你的嫁妆庄子,前几日不是报上来,说收成不好?”

徐银朱一愣。

“是……庄头说,今年雨水多,淹了几亩良田。”

戚夫人眼神闪烁。

“明日,你亲自去庄子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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