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妩,小妩!”
巽风的嘶吼声在空旷的回廊上撞出破碎的回响,惊得远处的蝶群四散飞逃。
他死死攥着妲己垂落的手腕,那只方才还在他掌心取暖的手。
此刻冷得像块寒冰,指尖的温度顺着他的指缝溜走,快得让他抓不住。
他发疯似的将自己的玄力渡过去,光晕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翻腾、
却像投入冰湖的火焰,连一丝涟漪都没能激起。
那毒已顺着血脉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连玄力都被蚀得干干净净。
“夫人!”
医师终于跌跌撞撞地赶到,刚想跪下查看,却被巽风猛地推开。
他红着眼将妲己更紧地搂在怀里,指腹一遍遍摩挲她冰冷的脸颊,像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将她捂热。
“别碰她!”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吞了沙砾,
“她没事… 她只是睡着了… 你看啊,她还在笑……”
可妲己的脸色发白,唇角那丝黑血早已凝固,哪里有半分笑意。
回廊上的士兵们都垂下了头,玄甲碰撞的轻响都消失了。
只剩下巽风压抑的呜咽,混着远处的潮汐声。
地上的血洼里,倒映着他抱着她的影子,扭曲而绝望。
“小妩…”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滚烫的泪水砸在她眼睑上,顺着脸颊滑落,混进她颈间未干的血渍里,
“你不是说…要在荧光蝶谷拜堂吗?我已经让人把灯都挂好了…三百盏琉璃灯,亮得能照见天上的星…”
“你不是喜欢那颗夜明珠吗?我让珠宝匠把它嵌在凤冠正中央了,比王冠还亮……”
“还有你总念叨的糕,我学了好久才学会,昨天刚练得像样了… 你起来尝尝好不好?就尝一口…”
他低头,鼻尖蹭着她的发顶,那里还残留着她惯用的花香,却再也闻不到半分生气。
怀里的人轻得像缕烟,他却觉得胸口被压得喘不过气。
那些平日里说不出口的软话,此刻像断了线的珠子,争先恐后地滚出来,
“我以后再也不会拦着你,不让你去找蝶衣了,”
他哽咽着,指腹摩挲她苍白的脸颊,力道轻得像怕碰碎了她,
“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想待多久就待多久,我再也不赶她走了,再也不说她占了你时间了…… 你原谅我好不好?小妩,你睁眼看看我,原谅我这一次……”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小妩……”
他抬起头,望着她紧闭的眼,声音里带着最后一丝乞求,
“你再骂我一句好不好?就像以前那样,骂我… 你骂啊……”
殿内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的呜咽声在回荡。
“我让蝶衣搬来一起住,你起来好不好?”
“我们不大婚了,不选婚服了,你想去哪我都陪你,你起来…好不好?”
最后变成了破碎的气音,像个孩子失去了珍宝一般。
怀里的人却始终没有回应,只有夜风卷起她散落在他臂弯的发丝,拂过他的脸颊,凉得像刀割。
医师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颤抖着声音劝,
“少主…夫人她…… 她体内的毒已侵入心脉…属下无能……”
“滚!”
巽风猛地抬头,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
“她不会死!我不准她死!”
他突然抱起妲己,转身就往宫内冲。
玄色衣袍下摆拖过地上的血渍,拉出长长的痕迹。
士兵们想跟上,却被他吼住,
“守住这里!查!给我查清楚是谁派来的刺客!查不出来,你们都给她陪葬!”
夜风更烈了,卷着血腥味灌进他的领口。
怀里的妲己轻得像片羽毛,却又重得像座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跌跌撞撞地冲进殿内,撞翻了门口的灯。
碎片溅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将她放在床榻上,扯过锦被想盖住她,却看到那道狰狞的伤口还在渗着黑血,染红了被褥。
他慌了,伸手去堵,却怎么也堵不住。
那些黑血像有生命似的,顺着他的指尖往下滴,落在地毯上。
“巽风…”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她在唤他。
他猛地俯下身,耳朵贴在她唇边。
却什么都没听到。
“我在…我在这儿……”
他哽咽着,握住她冰冷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小妩,别走…… 求你了……”
殿外的天,不知何时泛起了鱼肚白。
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妲己平静的脸上,却再也映不出往日的鲜活。
巽风跪在床榻边,死死抱着她渐渐冰冷的身体。
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一声声撞在空旷的宫殿里,惊飞了檐下的灵鸟,却再也换不回她睁眼时的那抹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