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初雪的回答是直接转身进了屋去，等反锁好门后，还很快吹了灯。
霎时院子里便只剩金家众人和火把的光，照得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是晦暗不明。
金立夏不由吞咽了一下，才低声，“爹，要不我们还是回吧？大姐安了心不给，我们说再多，站到天亮都是白搭。”
“而且我们老是说知错了，但确实没做过真正的补偿。没再孝敬过奶奶，没想过办法自己度过难关，总想着奶奶绝不会眼睁睁看着。”
“可凭什么呀，当初确实是我们对不起奶奶，伤透了她的心，也对不起大姐。”
“哪怕她们不肯原谅我们，不想见我们，我们这些日子也该拿出个态度来的……”
金光亮咬牙，“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难道自家人还真记一辈子？且她和死丫头现在不都好好的吗？”
“脸色都挺好，身上也有肉。哪像我们，全部饿得身上浮肿，再撑一段时间还真要断顿了。”
“反正这次死丫头不给，我是绝不会走的。等明天她们起来后，我还要去她们灶房吃饭，进她们屋里睡觉，我看她敢不敢要我的命。”
“真以为拼狠我会输给她，都到这地步了，老子还有什么好怕的！”
何氏小声附和，“到这会儿的确就是拼狠了。”
“想把咱们出族撵出去，也是不能够，咱们祖祖辈辈就是这里的人，这里就是咱们的家，凭什么撵咱们？”
“真逼急了，十来条人命我不信他们真敢……养条狗还知道摇尾巴呢，结果养她个死丫头十几年，到头来却……”
话没说完，四面八方忽然都有人涌了过来，嘴里还喊着，“快抓贼，有贼……千万别让他跑了！”
“好大胆的贼，竟然敢来咱们村偷东西，都给我上，打死打残了都活该。”
“亏得咱们正好路过，不然不是要让贼娃子得逞了……上啊……”
随即，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拳打脚踢。
金立夏和金冬至手里的火把都被打掉到了地上去。
惨叫求饶的声音也被盖住了，“是我们，不是贼……我是金立夏，我们全家是来求奶奶和大姐的……”
“别打了，别打了……啊……”
可惜人们都打得兴起，一句也没听见，“贼娃子说什么来着，他们下次还要来？”
“那更不能轻饶了他们才是……用力啊，今晚的蘑菇汤白喝了？”
还是不知道过了多久，金光明带人打着火把急匆匆赶到，大喝了几声：“住手！先住手，贼娃子也不能真打死了……”
人们才终于停了手。
但从金光亮到金立夏金冬至都已是满头满脸的伤。
痛得蜷缩在地上根本站不起来了，“大哥，你可算来了……我们怎么可能是贼，他们根本就是故意的！”
“是啊大伯，我们喊了好多次我们是谁，他们都装没听见，分明就是故意的……大伯您要是再不来，我们就真要被打死了……”
何氏同样满身狼狈，头发乱七八糟的缺了几缕，脸上还有道道抓痕，衣衫也被扯烂了。
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大哥可算来救我们了，他们都是装的，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倒是王氏和金小满金谷雨，还有几个孩子除了满脸的惊慌害怕，并没受到什么明显的伤害。
金光明这才故作惊讶，“怎么是你们？我还说真又有贼来了，好大的胆子……你们大晚上的不睡觉，来这儿干嘛？”
“我不是白天才警告过你们，不许来打扰三婶和初雪吗？”
“尤其三婶和初雪还一看就早睡了，你们还待她们院子里干嘛呢？这黑灯瞎火的，也难怪大家误会你们是贼。”
人们忙都道：“可不是，我们又看不见，哪知道是你们啊，当然先摁住再说了。”
“反正我们不是故意的，刚才那么乱，谁听得见你们在喊什么。”
“就是，我们还不是想着不能让贼娃子偷了咱村里的东西去，本来大家日子就够难了……”
气得金光亮直喘气，“一个个的少装蒜，你们分明就是故意的……我不管，你们要么让我们也把你们都打一顿，打得站不起来。”
“要么就赔我们汤药费，一家至少赔五斤粮，否则我、我跟你们都没完！”
可惜人们瞬间就一哄而散了，“说了我们不是故意的，赔个毛啊。”
“就是，真赔了以后谁还敢打贼娃子，都等着家家户户被偷空吧……”
“走走走，回家睡觉去，大晚上的本来就该睡觉。非跑人家家里来赖着不走，被当贼娃子不也是活该？”
“说得对，都赶紧走吧……”
把金光亮气得越发眼前一阵阵发黑了，“大哥，你就眼睁睁看着不成？他们明明是装的，就是想趁机打我们。”
“我娘和那死丫头也是装睡，明明刚才她们还在跟我们说话……大哥你不能不管呀，我浑身都要痛死了……”
金光明却是两手一摊，“不是我要眼睁睁看着，明显只是一场误会，我能说什么？”
“难不成真让你们把那么多人打一顿，那仇就真要结下，解不开了。让他们每家赔你们五斤粮也不可能，现在谁家还有粮，不是要他们的命吗？”
“到时候都合起来跟咱们一大家子干，我们就算人不少，也是双拳难敌四掌。”
“我爹和我这个族长村正也别当了，只能换人，到时候咱们一大家子在村里还有立足之地吗？”
金光亮悲愤，“好好好，大哥你也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吧，我、我……”
金光明已吩咐金小满王氏几个，“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扶了你们爹娘回去呢？”
“再耽搁下去，夜更深了，又让人误会是贼来一顿黑打，说不定可就真要把小命交代了。”
“所以说不该来的地方不要来，不该做的事不要做呢，这不就付出代价了！”
又骂金立夏金冬至，“你们两个还躺着干嘛，起来走呀，再跟着犯浑，不像个男人，我再打你们一顿！”
骂得兄弟俩都灰溜溜的，总算强撑着站起来，不顾金光亮和何氏的挣扎谩骂架起他们。
再叫上其他人，回了自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