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今日是大年三十，村里气氛比之前整体松快了不少。
但到底仍是没的吃没的喝，更别说放烟花玩骰子守岁这些娱乐活动了。
大家吃完饭，便照常无所事事起来。
听得因为李氏早产、金光亮家又有的热闹瞧了，大家当然要你呼我喊的来看乐子解闷了。
村里的老光棍毛蛋便在其中。
他爹娘早年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了，留下他一个人艰难长大后，因为吃苦耐劳，倒也盖下了两间房，攒下了几亩地。
可惜之后他上山打猎时，竟不小心摔断了一条腿，好了后就成了个跛子，让他本就因满脸麻子而高不成低不就的亲事，越发雪上加霜。
他还不肯多出聘礼，说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家业，凭什么白白便宜了丈人舅子家，他才不会那么蠢。
于是拖到三十多，都还没能娶下老婆，乃至寡妇都不肯了。
只得后悔懊恼着，死了这辈子还能娶亲生子的心，开始计划起在族中过继一个儿子养老送终了。
却不想，他只是闲得无聊来看个戏，竟然会忽然掉下一个馅儿饼砸他头上！
毛蛋霎时又惊又喜，“你、你说真的吗，不会是戏弄我玩儿的吧？”
“只要你肯跟我好好过日子，给我生儿子，我何止给你一口饭吃，以后你就是我的天，家里都你说了算！”
“不过我得先说好，我、我没银子，给不了你什么聘礼的。最多也就将来日子好过了，给你做两身新衣裳。”
“你想清楚了，别过不了几天，又反悔了啊。我可不会放人的，到时候你只能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了！”
李氏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长得也不错，——事实上，整个金家因为金老太年轻时就长得好，到金光亮说媳妇时，眼光自然也比旁人高。
以致从金初雪几姐弟，到何氏几婆媳妯娌，相貌都比村里其他人高出一大截。
至于李氏才伤了身体，给她慢慢养回来就是了，只要身体养好了，怎么可能生不出儿子来？
她可都生两个了，算起来比那些没生养过的黄花大闺女还要靠谱些呢！
所以毛蛋是真如获至宝，也是真想要，当然更要把丑话说前头了。
李氏迎上毛蛋的目光，越发坚定了，“我亲口说出来的话，在场这么多人都听见的，怎么可能有假？”
“我也不要聘礼，只要毛蛋哥给我一口饭吃，以后对我好，打此刻起，我就是你的人，这辈子都是了！”
毛蛋已经脸都快笑烂了，“好好好，我这就带你回家去，到家就给你做好吃的补身体。”
“等你养好了身体，自己说的一定给我生儿子啊……太好了，我终于有老婆，也终于要有儿子了。”
“明儿去给我爹娘上坟，也终于有脸见他们，终于可以让他们安心了！”
毛蛋是高兴得快疯了。
金冬至在一旁却是快气疯了，“李翠花你踏马发的什么疯，你脑子让驴踢了不成，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竟然当着我的面，就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你当我死了不成？就算我真死了，你也得给我守一辈子，这辈子都别想改嫁别的男人。”
“立刻给我滚回屋里去，不然别怪我动手了。都怪我平时对你太好了，从没打过你，你才会无法无天到这个地步是吧！”
李氏却是丝毫不惧，只是冷笑，“金冬至，你不会记性差到这个地步，才发生的事就忘了吧？”
“你可已经给了我休书，我们已经恩断义绝，从此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那我要不要改嫁，要改嫁给谁，都是我自己的事，你管不着了……还想动手，来啊，你动一个试试啊。”
“还真拿自己当一盘菜了，什么东西！毛蛋哥，我们走吧，你扶我一把呢，我实在没力气了。”
“不行，我还得先收拾东西，你等我一下啊……”
金冬至更气了，“你踏马、踏马……我、我就算给了你休书，你这辈子也死了都是我家的鬼。”
“何况写了休书又怎样，谁规定写了就、就不能反悔了？”
“你给我拿出来，我立刻给它撕了，你就还是我老婆，还是我家的媳妇儿，我就还管得你！”
李氏嗤笑，“泼出去的水你还想收回来，以为你是谁呢？休书就在我怀里，你有本事来拿呀，只要你敢拿，我就敢喊你是登徒子。”
“毛蛋哥现在是我丈夫，他就打得你，——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要脸到什么地步，现场可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毛蛋也没好气，“你都给我、我媳妇儿休书了，还想管着她，当我是死的吗？”
“反正现在她已是我的人，只要你敢动她一下，我就跟你拼命！”
“哼，自己作践她，自己写了休书给她的。以为她没有地方可以去，只能又回来继续受你和你家的气。”
“结果没想到，她转眼就有了好去处，又想反悔，你金冬至真是男人吗，是个男人都干不出这样的事！”
金冬至已经恨不得杀人了，“你个老光棍老跛子给我闭嘴，我们两口子之间的事，轮得到你一个外人管吗？”
“再不滚出我家，别怪我不客气了！”
金光亮和何氏也快气疯了，“毛蛋你想女人想疯了吧，想到我们家来了，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配不配，赶紧给我滚！”
“**—人，竟然敢这样打自己男人的脸，打我们家的脸，待会儿就把你浸猪笼，让你下十八层地狱，下辈子做猪做狗！”
本来老两口真不觉得金冬至写了休书给李氏算什么大事的。
就算以后他们不想花钱给儿子再娶了，李氏个**—人也迟早会哭着求着回来的，他们根本不虚。
到时候正好还可以加倍羞辱她，让她这辈子都再抬不起头来，只能给他们儿子和这个家当牛做马到死。
却不想，李氏竟然转眼就把自己改嫁了，还嫁的就是同村的老光棍，寡妇都不肯要，连给自家儿子提鞋都不配的。
简直就是他们儿子的奇耻大辱，也是这个家的奇耻大辱，以后他们还怎么出门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