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亮话没说完,忽然就有东西砸了过来。
砸得他本能的伸手一接后,立刻感觉到软绵绵的,他心里便莫名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等再低头一看,他更是吓得大叫起来。
却扔了手里的东西也不是,继续抱着也不是,只能继续本能的大叫,“啊……啊……”
“快拿走,拿走……疯了不成……”
众人猝不及防间,同样反应不过来,等终于看清他怀里的东西,霎时也是白了脸,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却原来,是李氏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醒了,应该还听见了院子里所有人说的话。
然后一个才经历了九死一生、丧女之痛的母亲便再也忍不住,挣扎着下了床,再强撑着走出来。
务必要以自己的方式,为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出一口恶气了!
李氏惨白着脸,站都站不稳。
但硬是又撑着上前,一把从金光亮怀里抢过了她已经包裹好的小女儿。
这才恶狠狠看向何氏,冷冷一笑,“爹已经抱过他的孙女了,娘要不也抱一抱?好歹也是您的亲孙女,金家的孩子。”
“你当奶奶的总得抱一抱,看一眼,才能记住她的样子,以免以后她半夜回来找你时,你认不出她来才是!”
何氏惊得早已从地上爬了起来。
见李氏一边说,一边还逼上前,要把孩子往她怀里塞。
吓得直后退,“我不要抱,拿走,立刻拿走……你疯了不成,孩子既然已经走了,就让她安安静静的走啊。”
“非要让她走都走不安生是吧,哪有你这样当**!”
李氏笑得越发阴恻恻了,“是我不让她安安静静走的吗?不是你这个当奶奶的害死了她还不够,还要让她连走都不安生吗?”
“她都没了,连睁开眼睛看一看这个人世间,看一看我这个**机会都没有,就已经没了。”
“你却还是这么恶毒,一点口德都不积,说她不过一个丫头片子,没了反倒一了百了。”
“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到底怎么就能黑到这个地步的!”
何氏又气又怕,“我、我说的都是实话,难道实话都不能说了?”
“我也没害死她,你不要乱泼脏水。明明就是你自己不争气,是你难产了害她一直生不下来,她才会没了的。”
“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要怪也该怪你自己……她就算半夜回来,也只会来找你。”
“她只会、只会怪她自己瞎了眼,竟然给自己找了这么个没用的娘……”
李氏气得更加摇摇欲坠了,“你说这样的话,就不怕遭报应吗?”
“我从怀着她起,一顿饱饭都没吃过。我知道家里困难,也没想过要怎么着,都是能忍则忍。”
“可你不该克扣到每顿给我和大丫,还有二嫂母女的饭都是最差的,不该压根儿不把我们当人。”
“尤其后边儿我都要生了,还是每天只给一点最稀的糊糊……却把粮克扣下来,偷偷接济你娘家侄儿以为谁不知道!”
何氏忙道:“你不要打胡乱说,我什么时候接济娘家侄儿了?村里早不放外人进来了,我也压根儿没出过村,我怎么接济去?”
“你不要跟个疯狗似的,到处乱咬!”
李氏冷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半夜偷偷到村口的路障边将克扣下的粮往外甩,我可是亲眼看见的!”
“若不是亲眼看见,我也不敢当面问你,不敢让你后面每顿必须给我一碗稠的糊糊,不就是抓到了你的把柄?”
“可你不但一点不知道悔改,还动手推我,害我早产……当我不知道你巴不得我一尸两命,就可以继续瞒住你的把柄不算,还能省下一份口粮来了?”
“你既然不要我活,那就大家都别活!”
这话说得金光亮和金立夏都变了脸色,“她说的是真的吗?他**我们自家都要饿死了,你竟然还偷偷接济你那**娘家侄儿!”
“我们每天自己都饿得走路直打晃,娘如果真这样做,就太过分了!”
金冬至更是气炸了,“娘那两个宝贝侄儿好吃懒做,偷鸡摸狗,给好处时才认得你是姑妈,不给时连你过生辰都不上门的。”
“你竟然到了这个关头还想着他们,害得我女儿没了不算,老婆也差点儿没了。怎么就有你这样的人,到底谁才是吃里扒外!”
何氏急得直摆手,“没、没有的事,我真没有……是这**—人在胡说八道……”
“要是真的,她当时怎么不直接说?就是因为是假的呀,至于现在说,纯粹是她气昏头了,在胡乱咬人。”
“你们要是信了她的话,才真是上了她的当啊……”
李氏悲愤道:“我昨天不说是因为知道就算我说了,爹和他们几兄弟也最多打你一顿,说你几句,就仍会继续让你当家。”
“谁让奶奶搬走后,这个家里就你当家最合适!”
“那我不但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还会更加得罪你,说不定连现在那点糊糊都捞不着。上次我和二嫂一心想求奶奶回来时,你就已经恨死我们了。”
“叫我哪还敢再惹你,除非我和大丫都不想活了。”
说着哽咽了一下,“我肚子都那么大了,只是想每顿要一碗稠点的糊糊过分吗?”
“结果你不但不肯给,还让我闭好嘴巴赶紧滚,我不走就动手推我……现在还敢说你没有害死我的女儿!”
“金冬至你过来,过来看一看你的女儿。她还这么小,她自打托生到了我肚子里,也从没吃过一顿饱饭。”
“我不信你看了后能不难过,还能忍受别人说她不过就是个丫头片子,没了也就没了这样的混账话!”
金冬至见李氏抱着没了的小女儿,抖得比秋风里的落叶还可怜。
也瘦骨嶙峋得但凡此刻有一点风,都能把她吹走一般。
他就是再混账,这一刻也没法不心疼,不感同身受。
于是到底还是上前,从李氏怀里接过了他的小女儿,第一次抱她,也是最后一次抱她,“我……我……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护好你们母女。”
“本来可以不用到这一步,本来她是可以活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