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许清安和白听冬约了晚饭。
两人半个月没见,有许多话要说。
“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和你二哥离婚?”
白听冬和许清安打小就一起玩,了解她的所有事。
“周漫母子都住进家里了,我再不离婚,在家里算什么?”
白听冬嗤笑:“算孩子他小姑?”
见许清安要生气了,她赶紧认怂。
“离了好,早该离了,谁家好人结婚五年还是黄花大闺女?”
“隔壁那个植物人的老婆都怀二胎了,你二哥装什么贞洁烈男,不会是在为周漫守身吧?”
许清安想起这两晚魏斯律都睡在周漫的房间,最终忍住没有告诉白听冬。
以白听冬的脾气,说不行会杀进魏家,睡到魏斯律和周漫的中间。
“随他去,反正我现在也无法接受他了。”
在她心里,魏斯律已经不干净了。
身体不干净,心更不干净。
不干净的东西,她不要。
白听冬一脸欣慰:“这才是我认识的许清安,你二哥应该同意离婚吧?”
“他不同意。”
砰!
白听冬手里的水杯重重砸在桌上,还好是木头做的。
“你二哥是**吧?还是封建余孽?”
许清安抽出纸巾,擦去脸上溅到的水珠,再去擦桌上的水。
“叮咚,小点声,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白听冬看着淡定擦水的许清安,心头的火气蹭蹭往上窜。
“你二哥就是看你对他言听计从,这才肆无忌惮地欺负你这个老实人。”
许清安转动结婚戒指:“我答应过奶奶。”
戒指是魏奶奶从娘家带来的陪嫁,是价值连城的古董,五年前给了她。
在她看来,这枚戒指是对魏奶奶的念想,与婚姻无关。
白听冬叹了口气,怒气变成无奈,她理解许清安。
十七年前的寒冬,小许清安被亲戚丢到街上差点冻死,是魏奶奶把她带回了温暖的家里。
魏奶奶给了她最好的生活,最好的教育,最多的爱。
魏奶奶临终前跪着求她,在当时那个情况下,许请安没得选。
许清安不是放不下魏斯律,是无法背弃对魏奶奶的承诺。
许清安从容笑道:“困住我的从来都不是魏斯律,而是我的心,是魏奶奶的恩情。”
除却婚姻,魏斯律还是她的二哥,是魏奶奶最疼爱的孙子。
五年前,她就明白了什么叫身不由己。
今日的局面,再难也难不过五年前。
周漫回国,她的心反而自由了。
她或许要信守对奶奶的承诺,却不必再忠于魏斯律。
白听冬转动水杯,眼中似有惋惜。
“记得高三那年,你发高烧住院,你二哥在国外参加重要的竞赛,愣是连夜飞了回来,守在病床边给你讲笑话,你嫌他吵,他却不敢停下,生怕你睡着。”
许清安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轻轻“嗯”了一声。
这些事她都记得,魏斯律从前对她的好无法否认。
“那会他是真在乎你这个妹妹,我当时还短暂暗恋过他呢,温柔开朗大男孩,多好啊。”
说到这,白听冬撇撇嘴,“谁知道现在变成这样,又轴又浑。”
许清安没接话,将碗里最后一片青菜夹起来吃了。
她抽了张纸巾擦擦嘴,笑了笑:“都过去了。”
往日那些抚慰人心的温暖是真的,如今令人窒息的嫌隙也是真的。
她身后已经空无一物,往前走才有未来。
两个人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许清安回到家里时,已经是十一点多。
平时这个点已经休息的魏斯律,独自在客厅看书。
他穿着黑色家居服,膝上盖着薄毯,侧影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俊雅清冷。
双手捧着一本书,但他似乎久久没有翻动一页,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目光低垂,眉头笼着淡淡的沉郁之色。
车祸过后,他性情大变,让人捉摸不透。
许清安常常怀疑他只剩下一缕影子在世间游走,单薄沉寂如水中弦月,一碰就碎。
“去哪了?”
魏斯律嗓音低沉,眼睛依旧盯着手里的书。
“和叮咚吃饭。”
许清安脱下高跟鞋,换上松软的居家拖鞋。
许久没穿高跟鞋,今天穿了一天,双脚又酸又痛。
“要我推你去楼上吗?”
离开客厅前,她问了一句。
魏斯律放下书,算是默认。
“找白听冬商量怎样才能和我离婚?”
他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语气颇为戏谑。
许清安把轮椅推进电梯,神情淡淡:“你知道的,我和谁商量都没用,除非你……”
魏斯律冷声打断:“想都别想。”
“我们认识十七年,你知道我的东西,从不会流出魏家。”
许清安推轮椅的手瞬间攥紧,仿佛看见他阴郁的眼神,心里泛起恶寒。
魏斯律打小就有一个怪癖,但凡是他的东西,就算没用过,也不会送人或丢掉。
要么留着,要么烧掉。
车祸过后,这个怪癖尤甚。
她认真回道:“我是人,不是东西。”
电梯平稳上行,许清安看着玻璃墙壁映出的交错身影,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彼此间显得格外生疏。
出了电梯,她看到站在房门外的周亦谦,问都没问,就把魏斯律推了过去。
周漫这样防她,真是多此一举。
她和魏斯律结婚五年都没发生什么,现在更不可能发生。
魏斯律目送许清安转身回房,低头揉了揉眉心。
“谦谦,你先去找妈妈,我有工作要处理。”
他乘坐电梯来到顶楼,大麦默默跟着。
顶楼是一间空旷的大厅,除了桌椅沙发,只放了几架天文望远镜,两排书架。
其中两面墙是玻璃墙,天上的月,地上的灯,都能照到这里。
魏斯律从轮椅上站起来,在一面玻璃墙前驻足,俯瞰灯火璀璨的京北城。
车水马龙的喧嚣,传到顶楼只剩一片寂静。
大麦不远不近地站在昏暗中,眼睛不时警惕地看向门外。
魏斯律逆光而站,修长的黑色身影挺拔如松。
双腿笔直结实,全无残废的迹象。
“你肯定也认为我是一个卑劣的混球,骗了两个女人。”
“我欠漫漫母子太多,如果我不装残,他们就不会这样可怜。”
“至于小清安……”
他顿了顿,点燃一支烟,拿在手中把玩。
“我和她有一辈子的时间,她会明白我的苦衷。”
门外的许清安听到说话声,推门的手猛地僵住。
她睡不着,想上来看星星,没料到魏斯律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