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了因摊了摊手,那姿态随意又带着点无奈:“想杀,却不能杀。这算哪门子率性?分明是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他的目光再度移动,这一次,落在了主位之下的九皇子身上。
九皇子迎着他的目光,面色沉静,眼神深邃如潭,不见喜怒。
“还有这位。”了因抬了抬下巴,指向九皇子:“大周皇室中天赋最高的皇子。”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贫僧想杀他。”了因说得直白得近乎残忍:“让那病秧子尝尝失去兄长的滋味。”
话音落下,连一直转着茶杯的江极行,手指都微微一顿。
“可惜啊……贫僧怕死!”了因再度轻笑,笑声里满是自嘲。
他所说的“怕死”,在场众人都明白。
若九皇子如李青云一般的背景,怕是了因早就对他下手,但大周皇室不同,那可是不弱于大无相寺的顶级势力。
了因想要杀他,除了邀战以外别无他法,可偏偏,了因地榜排名在前,对方在后。
“你们说。”他环视四周,目光坦然地从一张张或震惊、或凝重、或沉思、或戒备的脸上扫过:“口口声声要为故友讨个公道,却贪生怕死,顾忌这个,顾虑那个,最终连仇人的衣角都没碰一下。这难道不是伪君子么?”
峰顶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了因,看着这个自称“伪君子”的佛子。
他依旧坐在那里,姿态从容,眉眼平和,仿佛刚才那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并非出自他口。
但正是这种平静,让他的话显得更加真实,更加沉重。
江极行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开口:“佛子此言,过于自苛了。”
了因却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嘲讽,没有苦涩,只有一种看透后的淡然。
“好了。”了因突然开口。
“吃饱喝足,也该办正事了。”
此言一出,空气都仿佛停滞了一下,无形的压力骤然弥漫开来。
“赤焰枪王”燕焚江、“断风刀客”陆斩尘、“奔雷一棍”顾撼雷,这三位被九皇子招揽而来的地榜高手,几乎是同时身体微绷,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燕焚江的长枪枪尖,似乎有微不可察的火星一闪而逝;陆斩尘横在膝上的刀鞘,发出极轻微的嗡鸣;顾撼雷那根黝黑铁棍,被他五指缓缓收紧。
三人的气息,在刹那间变得沉凝而锐利,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刃,目光齐刷刷地锁定了了因。
了因却恍若未觉,他的视线越过了这三位蓄势待发的高手,径直落在了主位之下的九皇子身上。他的目光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了然的意味。
“九殿下。”了因的声音依旧平和,却字字清晰,敲在每个人的心头:“这些时日,你日日谋划,联络各方,不就是想寻一个‘合适’的机会,试一试贫僧的斤两?”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今日,贫僧索性成全了你的心思。”
了因的目光扫过燕焚江三人,最后又落回九皇子脸上,语气轻描淡写,却字字如锤:
“你们四个,一起上吧。”
“轰——!”
这句话仿佛一道惊雷,在众人心中炸响。
虽然早有预感可能会动手,但谁也没想到了因会如此直接,如此……狂妄!
以一对四,而且四位是地榜上有名有姓的强者,另一位更是高居地榜第九,大周皇室倾力培养、天赋卓绝的皇子!
峰顶一片死寂。
只有山风呼啸而过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燕焚江、陆斩尘、顾撼雷三人,几乎是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九皇子。
他们是九皇子请来的,动手与否,何时动手,如何动手,最终的决定权,在九皇子手中。
然而,这位之前还言辞凿凿,仿佛胜券在握的九皇子,此刻却仿佛变成了哑巴,聋子。
他依旧坐在那里,面色沉静,眼神深邃,但嘴唇紧抿,对于了因这近乎挑衅和碾压姿态的邀战,竟没有立刻做出回应。
这种沉默,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刻,显得格外突兀和……怯懦。
了因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多少嘲讽的意味,反而更像是一种了然。
“怎么?”他微微偏头,看着九皇子:“因为那老阉货的一句话,你就怕了?”
“老阉货”三个字一出,九皇子一直保持的沉静面色终于变了变,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
他方才确实在与身后的孙伴伴以传音入密之术急速交流。
孙伴伴只对他说了五个字:“殿下,无胜算。”
这五个字,像一盆冰水,浇熄了他心中最后一点冒险的火焰。
他深知孙伴伴的眼光和判断,更明白“无胜算”三个字在此时的分量。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与孙伴伴这隐秘至极的传音,竟被了因一字不差地听了去!
这需要何等恐怖的修为?
了因的实力,恐怕比他之前最坏的预估,还要深不可测!
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九皇子身后,低眉顺目,仿佛毫无存在感的老太监孙伴伴,此刻终于抬起了头。
他那张布满皱纹、看不出年纪的脸上,一双眼睛却锐利得如同鹰隼,此刻正死死盯住了因,眼中闪动着冰冷刺骨的狠毒之色,仿佛毒蛇吐信。
“了因。”孙伴伴的声音尖细而阴沉,虽然刻意压制,但那寒意依旧弥漫开来:“你虽是大无相寺佛子,但也需知道,归真镜,不可辱。”
归真,归真,返璞归真,踏入此境,寿元大增,堪称陆地神仙般的人物。
孙伴伴,正是一位归真境的大高手!
这等人物,无论身处何地,都备受尊崇,等闲无人敢轻易得罪。
却不想,竟被了因称为老阉货。
然而,了因面对这位归真镜大高手的威压与质问,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甚至那抹淡淡的笑容都没有消失。
他看向孙伴伴,目光平静无波,仿佛看的不是一个足以轻易碾死寻常地榜高手的归真境强者,而只是一个……碍眼的物件。
“归真境?”了因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些,他看向孙伴伴,眼神里没有丝毫面对绝顶高手应有的敬畏,只有一种平淡的、甚至有些漠然的审视。
“别的归真境,自然有其威严,不容轻慢。但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转冷,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
“一个阉人,一个仰人鼻息、看主子脸色行事的奴才。贫僧辱你,又如何?”
“你——!”孙伴伴脸上的皱纹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抖动起来,一股恐怖的气息不受控制地从他佝偻的身躯中弥漫而出,峰顶的地面,以他为中心,竟开始出现细微的龟裂!
归真镜大高手的怒意,引动了天地元气,使得这片空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而沉重,在场众人均感到呼吸都有些困难。
九皇子也是面色一白,他离得最近,感受也最深,那磅礴的威压让他体内真元运转都滞涩了几分。
“怎么?你敢动手么?”了因抬眼,看向气得浑身发抖的孙伴伴,又看了看面色铁青的九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