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栀拖着行李箱,站在了苏城护城河畔一栋高级公寓的门前。
她按照宴奕给的密码按开门锁,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具现代感的开阔空间。
大面积的落地窗将整个老城区的风景框入室内,灰白黑的极简色调,搭配着利落的金属线条,每一件家具都像是经过精密计算,摆放在最恰当的位置。
冷淡,克制,精准。
这很宴奕。
沈栀换鞋时,在玄关柜旁发现了一双崭新的女士拖鞋,不是酒店那种一次性的,而是毛茸茸的、鹅黄色的兔子造型,在一片冷色调中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可爱。
她弯起嘴角,换上拖鞋,感觉脚底陷进一片柔软里。
她推着行李箱走向次卧,推开门的瞬间,再次愣住。
与外面客厅的风格截然不同,这间卧室被布置得异常温馨。
柔软的米色地毯,暖橘色的床品,床头柜上还放着一盏小巧的云朵夜灯。
整个房间像一个甜美的梦,完全看不出原本的装修痕迹。
她走进配套的浴室,洗漱台上整齐地摆放着一套全新的高端护肤品和洗漱用具,连牙刷的颜色都是她偏爱的淡粉色。
玻璃门上挂着一件丝质浴袍,触感细腻。
沈栀打开衣帽间,更是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整整一排挂杆上,挂满了当季各大品牌的新款成衣,从日常的T恤卫衣到精致的连衣裙,底下还摆着几双款式各异的鞋子和几个搭配好的包包。
吊牌都还没拆,像是刚从专柜直接搬了过来。
这哪里是为她准备一周的衣服,这阵仗,说她要在这里定居都有人信。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小叔”。
沈栀接起电话,还有些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喂,小叔?”
“到了?”宴奕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沉稳依旧,“还习惯吗?”
“习惯,太习惯了。”
沈栀看着满屋子为她准备的东西,语气里满是哭笑不得,“小叔,您这是……把商场搬来了吗?我就是来住一个星期。”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笑,带着悦耳的共振感:“都是让助理准备的,怕你东西带不齐。女孩子出门,总要周全些。看看还缺什么,或者有哪里不满意,直接告诉我。”
“够了够了,再多我就要以为自己是来走秀的了。”沈栀赶紧说,“真的特别好,谢谢小叔。”
“嗯。”宴奕应了一声,声音听起来很平淡,“公寓每天下午三点会有阿姨上门打扫做饭,你有忌口或者特别想吃的,可以直接跟她说。安心住着,当自己家就行。”
挂了电话,沈栀捏着手机,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她这位小叔,真是把可靠两个字刻进了骨子里。
明明自己只是来暂住一周,他却事无巨细,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帖帖,周到得让人挑不出一点错。
眼前浮现宴奕的模样,她感叹了一下,开始动手整理自己的东西。
刚开始的两天,沈栀还不太习惯。
每天在外写生画画,回到公寓时,一个陌生的阿姨已经把屋子收拾得一尘不染,并准备好了三菜一汤。虽然很方便,但总觉得少了点自在。
加上她外出采风时间很不固定,有时一个灵感来了,在某个巷口一坐就是一下午,常常错过饭点。
第三天,她便客气地告诉保洁阿姨,接下来几天不用特意过来做饭了,她自己解决就好,临走前打扫一下卫生就行。
送走阿姨后,沈栀一个人窝在柔软的沙发里,看着窗外华灯初上的苏城夜景,满足地喟叹一声。
这才是度假该有的样子。
她抱着画板,一边构思新的画稿,一边寻思着晚上是点个外卖,还是煮一碗泡面。
小叔真的太好了,给她准备了这么一个完美的屋子,让她可以毫无顾虑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确实比酒店好多了。
就是这准备得也太齐全了,让她一个只住七天的人,莫名有种占了大便宜的负罪感。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市。
宴家老宅,宴奕的书房里没有开灯,巨大的落地窗将窗外的月色尽数倾泻进来,却照不亮室内的昏暗。
唯一的光源,来自书桌前的电脑屏幕。
屏幕被分割成数个画面,清晰地投射出苏城公寓里的每一个角落。
客厅,卧室,厨房,甚至玄关。
宴奕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半杯红酒。
他一动不动,视线牢牢锁在正中间那块最大的屏幕上。
画面里,沈栀正盘腿坐在他亲自挑选的意大利进口沙发上,穿着那件鹅黄色的兔子拖鞋,身上是柔软的居家服。
她低着头,一缕发丝垂落在脸颊,神情专注地在画板上涂抹着。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是饿了,伸了个懒腰,赤着脚跑进厨房。
打开冰箱看了看,最后从橱柜里拿出一包泡面,熟练地烧水、下面。
热气腾腾的雾气里,她的脸蛋被熏得微红,满足地吸溜着面条的样子,像一只偷吃到零食的仓鼠。
宴奕的目光,从她翘起的脚趾,到她微微鼓起的腮帮,再到她喝汤时微张的粉润唇瓣,一寸寸地描摹,贪婪而幽暗。
这是他专门为她打造的。
他挑选了她脚下的地毯,她身上的衣服,她使用的沐浴露,他甚至能精确地计算出她每天会喝掉多少他备在冰箱里的牛奶。
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她乖乖地住进了他准备的房子,用着他准备的一切,呼**充满他气息的空气。
这本该是让他感到无比满足的。
可是,不够。
远远不够。
屏幕里的影像再清晰,也只是冰冷的数据。
他能看到她,却闻不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馨香;他能看到她笑,却听不见她清脆的笑声在耳边响起;他能看到她睡在床上,却无法感受她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皮肤。
这种看得见摸不着的距离,像一把钝刀,反复凌迟着他紧绷的神经。
当他看到她客气地辞退了保洁阿姨时,一股暴戾的狂喜瞬间席卷了他。
很好。
现在,那座房子里,真真正正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一个人,在他的空间里,在他的注视下,毫无防备地生活着。
可这狂喜过后,是更加深不见底的空虚与不满足。
他伸出手,修长的指尖轻轻地、虚空地抚过屏幕上女孩的脸颊轮廓。
冰凉的玻璃阻隔了一切触感。
宴奕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底翻涌着压抑许久的、近乎病态的渴望。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的栀栀,就在那里,在他的房子里,可他却只能隔着屏幕看着。
这感觉,就好像一个饿了几天的人,面前摆着一桌最**的盛宴,却被告知只能看,不能吃。
不,他要的不是这样。
他要的,是能亲手为她穿上鞋,是能亲口尝一尝她碗里的面,是能在她画画的时候,从身后抱住她。
宴奕缓缓闭上眼,将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想象成她肌肤的温热。
心头的空洞非但没有被填补,反而被撕扯得更大,更空。
真的是一刻都等不了了。
但是一个优秀的猎人是不能着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