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四十八年，七月十四夜。
华山山巅，空气凝滞。
苏晨立于落雁峰边缘，青衫拂动。
他目光扫过山下，渭水在极远处泛着微光。
“明日午时，吉时到。”苏晨的声音平稳。
朱厚照站在他身后。
虽然朱厚照此时已入宗师境，站在这里仍觉威压沉重。
他看向山下，十万军营的火光连成屏障，将华山与世隔绝。
华山山体已被改造。
石阶从山脚铺至峰顶，每一级都刻满符文，月光下偶尔闪过一丝微光。
五座主峰上立着庞然巨物。
东峰顶，石青龙盘绕，龙首向东。
南峰顶，石朱雀展翅，尾羽垂落。
西峰顶，石白虎咆哮，獠牙显露。
北峰顶，石玄武匍匐，甲纹深重。
中峰顶，石麒麟屹立，四足踏石。
五座神像粗糙古朴，仿佛与山同生。
它们镇守五方，似乎守护着这座祭坛。
朱厚照握了握拳。“师兄，明日是中元节，为何选这天？”
苏晨没有回头。
“中元时节，阴阳交界最薄。”
“世界壁垒亦然。”
“借此力，方能撬开缝隙，寻他界。”
朱厚照拇指无意识地**玉扳指，他点头，不再言语。
山风掠过，吹动衣袍。
苏晨抬手，指向五座神像。
“祭品已按五行方位放置，万民血发置于祭坛代表苍生民意。”
“明日午时，阳气最盛压过阴气刹那，便是通道开启时。”
“仙路重开，就在明日。”
朱厚照虽未言语，但是其眼底闪烁着的兴奋却是掩盖不住。
正德四十八年，七月十五，午时。
华山主峰之下，依山势开辟出的巨大平台上，旌旗林立，却无人声。
文武百官按品阶肃立，甲胄鲜明的御林军持戟而立，从山腰一直排到山脚。
更远处，是十万大军组成的警戒圈。
烈日当空，阳光照射在五座山峰那巨大的神像上。
平台中央，一座九层高台垒砌而起。
朱厚照身着玄色十二章衮服，头戴十二旒冕冠，立于高台顶端。
苏晨，青衫素净，与朱厚照并肩而立。
两人一同沿着九层高台的宽阔石阶，一步步向下走来。
这一幕，让山下许多不明所以的官员和将士瞳孔一缩。
“陛下竟与此人并行？”
“此人何等身份？”
“竟能与天子同阶而下，且气势丝毫不落于陛下？”
一些低阶将领下意识地想去摸腰间的刀柄，却被身旁知情的杨一清用眼神严厉制止。
跟随朱厚照多年的牟斌，以及那些隐约知晓皇帝有一位神秘“师兄”的宫内近侍，则垂下了目光，对此并无意外，只觉得理应如此。
吉时已到。
司礼监太监尖细的声音划破寂静。
朱厚照上前一步，冕旒微微晃动。
他展开手中玉轴，声音灌注了内力，传遍山野。
“朕，承天命，御寰宇……”他的声音列举着征服的土地、臣服的民族。
山下的文武大臣们垂首恭听，许多老臣身体微微颤抖。
将领们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
此时，仍有众多不明就里的臣子，还以为朱厚照是在向天下彰显自己的丰功伟绩。
并不知道，朱厚照此举是欲寻找、融合、吞噬其他世界。
“……今，乾坤已定，四海宾服。”
“于此中元交汇之时，告祭天地，吾大明，欲开万世未有之局，纳新宇以壮本源！”
话语落下，玉轴投入青铜鼎，火焰蹿高。
朱厚照“纳新宇以壮本源”的话音落下，台下死寂骤然变得复杂。
前列知情阁老勋贵们头颅更深地垂下，袖中手紧攥，肩背僵硬，呼吸滞重，极力压制着内心的骇浪。
后方绝大多数官员则面露骇然，血色尽褪。
有人玉笏脱手砸脚而不觉，茫然抬头；有人猛吸凉气，又慌忙低下，浑身微颤。
外围军阵依旧挺立，但无数握戟的手骤然收紧，发出细微摩擦声。
“师兄，后面的就麻烦你了！”
下一刻，所有思绪纷杂之人的目光，全部投向苏晨。
苏晨迈步上前，来到祭坛的中心位置。
苏晨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全身法力涌动。
随着苏晨的法力发挥的最顶峰之时，周围的虚空之中一道道裂缝凭空出现。
周围众人不明所以，单身苏晨举手投足间的威势这些人却是看到清清楚楚。
苏晨察觉到已经到达了世界承受的临界点，于是手掌缓缓按向脚下高台。
苏晨五指压下，法力由落在中间的符文之上。
刹那间，金色的法力顺着符文向整座祭坛蔓延，整座华山嗡鸣震颤。
五峰神兽石像骤然迸发炽烈光柱，青、赤、白、黑、黄五色辉光撕裂云层，直贯天穹。
天空漩涡骤然暴烈，急速旋转的云层遮蔽日光，白昼昏晦如夜。
漩涡中心黑暗深邃，其中骤然亮起无数的陌生星辰，排列成诡异图案。
大地随之颤动。
边关战马惊惶嘶鸣，跪地不起；深海巨浪翻涌；鸟雀噤声蜷缩。
亿万生灵心悸抬头，目睹这宛若天倾的骇人景象。
光柱中央的苏晨衣袍猎响，身形在通天异象中宛若撑天之柱。
苏晨法力的剧烈消耗，让苏晨脸色微微苍白。
他在引导亿万生灵汇聚而来的意志力，沟通天地。
此时漩涡中心骤然发生异变。
所有生灵看着那漩涡，脑海中同时“看”见了一幅景象—— 无垠虚空，悬浮着无数沙砾般的光点。
目光被其中一颗吸引。
那光点放大，显出山川河流轮廓。
景象持续三次呼吸，骤然消失。
天空的漩涡缓缓平复。
但华山主峰之上的天空，一片扭曲的、如同水中的倒影般的景象浮现出来。
那景象里是另一片山峦，轮廓相似却又不同，有活动的身影，截然不同的建筑。
那片景象悬浮着，稳定而清晰。
与此同时，“吞噬”那方世界的规则，如同本能般烙印在每一个生灵意识里：
彼界之民，视我界之人为死仇，心生恶念，不死不休。
欲融彼界，需遣人入其内，寻得三物。
一曰：承天命之玺。
二曰：纳元精之舍利。
三曰：衍长生之诀。
四曰：斩杀天命之人。
前三物齐聚，斩杀天命之人，置于此华山祭坛之上，以大法力催动，方可引两界相合，纳其本源。
若三年之内，三物未能齐聚华山之巅……
悬于天顶的异界投影将逐渐凝实，反向侵蚀此世法则。
两界碰撞而非融合，天地失衡。
山川移位，地脉紊乱，洪涝与赤旱交替肆虐，沃土化为焦裂或泽国，寻常农耕难以为继。
更为可怖者，乃灵气逸散，本源被夺。
武者吐纳，如饮鸩止渴，内力非但难有寸进，反而会缓缓溃散。
前路断绝，武道一途，自此沦为绝响。
届时，本世界非但未能壮大，反将沦为异界成长的资粮，步步倾颓，直至被彻底吞噬，万物凋零。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朱厚照仰头看着那片悬浮的山影，冕旒下的眼睛眯起，手指收拢，握成拳。
山下的文武大臣们呼吸加重。
有人下意识地重复着脑海中的信息：“承天命之玺…纳元精之舍利…衍长生之诀…得天命之人…”
每一个词都重若千钧。
此时，所有生灵都明白了他们帝王的意图。
也明白了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