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稚京顺从地张开嘴,由着他一勺一勺地喂着。
汤是温的,带着一丝甜意,可喝进嘴里,却让她觉得有些反胃。
喝完汤,姜鹤白的目光落在了她盖在薄被下的膝盖上。“我看看你的伤。”
说着,他便掀开了被子的一角。
白皙的膝盖上,那片擦伤经过半日的折腾,周围已经红肿起来,看上去有些吓人。
“都怪我,当时应该先给你处理伤口的。”姜鹤白眉心紧锁,脸上满是自责。他从一旁的药箱里拿出伤药和干净的纱布,又端来一盆清水,拧了帕子,小心翼翼地为她清洗伤口周围的血迹和尘土。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忍。”
他的动作很轻,可药粉洒在破皮的伤口上时,那股尖锐的刺痛还是让李稚京控制不住地倒抽一口凉气,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不是装的。
是真的疼。
这具身子到底还是娇养惯了的,半点疼都受不住。
“很疼吗?”姜鹤白见她疼得发抖,连忙停下动作,俯身对着她的膝盖轻轻吹气,像是在哄一个受了伤的孩子。“不哭了,吹吹就不疼了。很快就好,很快就好。”
他一边柔声哄着,一边手下飞快地为她上好药,缠上纱布。
李稚京咬着唇,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看着他眼中那清晰的、毫不作伪的心疼。
她知道,此刻的姜鹤白,对她是有几分真切的怜惜的。
毕竟,她是那样柔弱,那样依赖他,那样深爱他。这样一个菟丝花般的女子,极大地满足了他作为男人的保护欲和掌控欲。
只可惜,这份怜惜,在顾挽娴那轮耀眼的太阳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表哥,”她哽咽着开口,声音又软又糯,“有你在,真好。”
姜鹤白为她打好结,抬起头,对上她那双满是濡慕与爱意的眸子,心头一软,伸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珠。“傻丫头,我不在这儿,还能在哪儿。”
他替她盖好被子,又嘱咐了几句,这才起身离去。
养心殿内,气氛庄严肃穆。
户部尚书正唾沫横飞地汇报着今年南方的漕运情况,底下几个老臣听得昏昏欲睡,却又不敢真的睡过去,脑袋一点一点,像是在啄米。
龙椅之上,顾元祁单手支着额角,面无表情地听着,玄色的龙袍衬得他面色愈发冷峻,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帝王威压。
就在户部尚书说到“……臣以为,当务之急,是严查沿岸贪腐……”之时,顾元祁的眉头猛地一跳。
一股尖锐的、火烧火燎的刺痛,毫无预兆地从他的左边膝盖炸开,顺着经脉一路向上,直冲天灵盖。
“嘶——”
他猝不及防,倒抽了一口凉气,扶着额角的手也瞬间握成了拳。
底下正在慷慨陈词的户部尚书被这声抽气吓得一哆嗦,后面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一脸惊恐地看着皇帝,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惹得龙颜不悦。
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连老臣们啄米的动作都停了,一个个噤若寒蝉。
顾元祁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那股钻心的疼痛,面色又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只是声线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继续说。”
“是……是……”户部尚书战战兢兢地继续往下说,声音却小了八度,再没了方才的气势。
顾元祁的指节在龙椅的扶手上一下下地敲着,看似在听,思绪却早已飞远。
这该死的疼痛!
不用想也知道,又是那个不省心的女人!
李稚京!
她又怎么了?好端端的,膝盖怎么会疼成这样?
被人打了?还是自己摔了?这女人是纸糊的吗,连自己都护不住!
一想到她,那股被强压下去的药性便又开始在四肢百骸里作祟。一股邪火从小腹升起,烧得他口干舌燥。
他脑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夜石洞里的旖旎,她牛乳般的肌肤,她惊惶又勾人的眼神,还有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让他失控的馨香……
顾元祁的喉结重重滚了一下。
膝盖上的刺痛和身体里的燥热交织在一起,让他心烦意乱到了极点。
那个笨蛋,他上次给她的那些东西,她到底学会用了没有?
他想起那日,他故意使坏说要教她,她那副羞愤欲死、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模样。他走后,他甚至能“感觉”到,她一个人拿着那个紫檀木盒子,折腾了半天,最后还是红着脸,什么都没敢用,硬生生忍了一晚上。
真是……蠢得可以。
“陛下?陛下?”
户部尚书的声音将他的神思拉了回来。
顾元祁抬眸,眼神里带着几分被打扰的不耐。“何事?”
“臣……臣说完了。”户部尚书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嗯。”顾元祁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膝盖上又是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彻底没了耐心。
他猛地站起身。
“今日就到这里,都退下吧。”
众臣面面相觑,虽然不解,却也不敢多问,连忙躬身行礼告退。
待所有人都走后,大殿内只剩下他和贴身太监魏德。
“魏德。”
“奴才在。”
“去,备驾,出宫。”
魏德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天色已晚,您这是要去哪儿?”
顾元祁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冷得像冰。“朕去哪儿,需要向你报备?”
“奴才不敢!”魏德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头磕得邦邦响。
顾元祁没再理他,径直朝着殿后走去。他要换身衣裳,去看看那个蠢女人,到底又把自己折腾成了什么样!
他一边走,一边感受着膝盖上持续不断的痛感,心里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
姜鹤白!
连自己的未婚妻都护不住,要他何用!
夜色如墨,知春院里一片静谧。
李稚京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膝盖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更让她心烦的是,身体里那股熟悉的燥热感,又开始蠢蠢欲动。
她知道,这是药效发作了。
她烦躁地抓了抓被子,正想着要不要把那个紫檀木盒子拿出来,窗户那边却传来一声极轻的“吱呀”声。
李稚京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一道黑色的高大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从窗外翻了进来,稳稳地落在地上。
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李稚京看清了来人的脸。
是顾元祁!
他怎么来了?!
李稚京吓得魂飞魄散,猛地从床上坐起,警惕地看着他。“陛下?您……您怎么会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