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行。”
苏清绾无所谓道，或许他们会这样一辈子纠纠缠缠下去。
“阿绾！”
苏清纤拖长了尾音，素手轻抬点了点妹妹的额头，“你心里还在怨他对不对?可夫妻之间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不管你愿不愿意，他都是你的夫君，更是这天下之主，没有一个男人会愿意一直这样做小伏低下去。”
夫妻之间是最不能讲理的地方，一方给了台阶，顺着下是再合适不过了，否则裂隙只会越来越大，夫妻情分越来越薄。
“这再好的夫妻，也是需要忍的。”
“嗯。”
苏清绾垂下眼睫，纤长的手指死死攥着身上的大氅，十指都已泛红。
这一看，苏清纤便知苏清绾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她真的死了又心疼又无奈。
凭心而论，同样的事情要是发生在她身上，她定是二话不说将宋鹤安与那相好的一刀剁了了事。
可绾绾的夫君又不是普通人，她们之间也有感情。
绾绾动心了。
重情之人才会被感情困死在心底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中，绾绾钻了牛角尖走不出来，看不见这繁花似锦，听不清这清风雨聆，隔绝一切美好，沉陷在悲伤。
她也深知一味的劝诫是没用的，她的绾绾也不想这样的。
她只是心疼她。
很心疼很心疼……
苏清纤觉得眼中有些酸胀，将瘦弱的苏清绾揽入怀中，“无论你做什么，阿姐都支持你。只希望你日日安乐。”
什么皇后什么龙种统统都不要了。
人还开开心心地活着，就好。
“走，整日待在这屋里算什么，走去外面晒晒太阳。也顺便看看你那几个外甥的学业如何。”
苏清纤二话不说扯过苏清绾的衣袖就在床榻前的菱花镜前坐下，拿着几只簪花在铜镜前比划了几下都不觉得好看，扭头道:“过来帮我簪一下花。”
原本站在一侧的苏清绾闻言俯下身子从阿姐手中接过一堆簪花细细挑选，却不料苏清纤却是抬手将一朵嫣红的梅花簪在了妹妹头上。
“红色好看，这日子是要过得红红火火才有盼头。”
“盼头……”
苏清绾柔声轻喃着这两个字，神色有些迷茫，仇恨和年年支撑着她熬过了那三年，出废宫的那段时光她日夜恨不得将凌若薇挫骨扬灰。
那她死后呢？
盼头是什么?
是要提防着废后所出的芷柔公主吗？
还是……
她明明昨晚都已经准备试着要接受容珩了，可，她好像真的没有做好准备。
“走了！”
苏清纤看着妹妹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知这小家伙的脑袋又是想歪了，叹了口气拉着她跑到屋外。
忙活起来，就不会想东想西。
……
高大的石榴树绿叶成荫，似火红花张扬地点缀在其中，数不清的小果子若隐若现。
地上却是一番乱糟糟的，石榴树遒劲的树根**在外，只围着树根的地方露出一个大坑，土将他们隔开。
沾了泥的锄头和铁锹就这样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容珩与宋鹤安埋头苦挖着。
“陛下……”
容珩闻声回头，便见披着一袭嫣红色大氅的苏清绾站在屋檐下，如瀑青丝被轻轻挽成堕马髻，嫣红的梅花绒簪别在耳后的乌发上，与他摇摇相望。
他正欲抬脚，却惊觉自己满身泥泞，连忙道:“别急，朕片刻就好！”
说罢，便又拧头回去继续挖酒。
苏清纤也不客气，直接拉着妹妹在石榴树旁不远的石凳处坐下，定定地看着眼前忙碌不停的男人。
“岁安满月时，你姐夫和陛下在寿康宫的梅花树下也埋了一坛女儿红做嫁妆。”
“阿姐……”
苏清绾鼻尖一酸，嘴唇蠕动了几分，险些落下泪来。
“你可以试着敞开心扉，看看外面的世界。来，臭小子你们过来，这是你们小姨！”
她一直觉得绾绾走不出悲伤除了心里太苦，而是皇宫这个地方深深地伤到了她，也没有几个可心人替她疏解，若是能换个地方换个身边的人理解她更好。
眼尖的苏清纤瞧见几个小萝卜头猫着身子躲在远处偷看，抬手将他们招呼过来。
几个小家伙没想到自己暴露的这么快，纷纷咧着嘴扭着身子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
“小姨……”
苏清绾摸了摸身上，却发现自己出宫有些匆忙，连像样的东西都没有带，不禁有些微微窘迫，耳根子都有些泛红。
“瞧你们这些皮猴，一个个累的，去玩吧！”
苏清纤三两句将他们打发走，几个小娃娃像拖了僵的野马横冲直撞地散开，捂着嘴唇小声道:
“黄色衣衫的那个身子骨强壮，习武不错……”
正在低头挖酒的容珩在触摸到褐色的酒坛子手指一顿，默默竖起了耳朵，饶是苏清纤已经尽力压低了嗓音，终究还是一字不落地落入他的耳中，勾了勾唇角浅笑道。
“既如此，不如送他们去康家。”
“陛……陛下……”
容珩突如其来的插花，吓得苏清绾一激灵，连带着面色都苍白几分，满眼惊恐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他漆黑的眼眸平静无波，可苏清绾却觉得自己浅白的小心思就这样赤裸裸地被容珩猜中。
她有些怕会给姐姐姐夫带来不便。
容珩看着苏清绾颤颤巍巍的样子，心墓地一痛，抬手弹去酒坛封口处的细碎枯叶，继续道:
“康瑾之武艺高强，送去给他教导也算是物尽其用。学医的有姐夫一个便行，其余的扔给康宁序便是。”
康家素来重视子女教育，早早立下组训，无论男女都要读书为上，开设的私塾扬名京城，就是身为皇子的容珩当年也曾在康家借读过一段时间。
这可是泼天的富贵。
“小绾，你也总该扶持起属于自己的朝堂势力才是。”
容珩叹了口气，看向还坐在苏清纤身侧装鹌鹑的女人。
他的眼神太过火热，苏清绾有些心虚，想要逃离，扯了扯一旁苏清纤的衣袖，却不料扑了个空。
“阿姐……”
苏清绾错愕地看向阿姐，说好的无论做什么都支持她的呢！
“绾绾，你姐夫还没有吃早饭，别饿坏了。”
苏清纤一脸讪讪地看了眼丈夫，两人脚底抹油飞速离去……
偌大的院子里就只剩苏清绾与容珩二人，她暗暗地缩回了裙底下的绣鞋，容珩却是抱着酒坛步步逼近。
直至两人面面相对，高大的身影将苏清绾整个人都笼住，容珩抬手摸了摸苏清绾耳边别着的绒花，缓缓蹲下身子握着苏清绾的手道:
“想要什么，和朕说，不必这般迂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