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滩血水罢了，如何能……”
听完跪在地上的影卫汇报，凌太后心中不以为意，但随即才反应过来。
“你，你说什么？她，她有身孕了？”
凌太后颤颤巍巍地指向重重纱幔之下的朦胧身影，一脸不可置信。
容珩眼中划过一丝哀伤，默默点了点头，神情寂寥。
他以为自己能护好绾绾，可现实却像是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放肆!”
凌太后佝偻着身躯走至凌若薇身前，一巴掌甩在了自己曾经最最疼爱的侄女脸上。
天知道，她盼望这个好消息盼了多久。
满宫嫔妃没一个中用的，在苏清绾“死去”的这三年里没有一个怀孕的。
好不容易有一个怀上了，竟胎死腹中!
“这便是你身为皇后的气度?”
明晰鲜红的掌印烙在凌若薇白皙如玉的脸上，凌若薇红着眼地看着凌太后，捂着红肿的地方连连后退:
“姑母，连你也不信我?”
“你要哀家如何信你？”
凌太后一脸冷漠，看着眼前这个被嫉妒蒙混了头的侄女。
难道不知道她已经盼新的孙子、孙女许多年了吗？
是否珩儿这一脉生生断了传承，她才甘心?
“我……”
凌若薇蠕动着嘴皮，心中苦涩难以吐露出来。
她的夫君冷着俊脸，眉宇间皆是对苏清绾的担忧。
她的姑母眸如枯水，脸上皆是对她的怨恨。
她的情敌躲在那重重纱幔之后，轻而易举地承载着所有人都重视和信任。
纵使她有过错，可唯独今日之事没过错，她们为何不信她?
凌若薇抿了抿唇，但还是决定为自己申诉一下冤屈，声音嘶哑:
“臣妾从未做过，亦不会认。你不能就这样平白无辜地毁了别人一生!”
躺在龙榻之上的苏清绾眼底却是浅浅升起了一层薄雾，伸手捂住下巴不让啜泣之声从嘴唇溢出。
原来，皇后也知晓平白无辜的诬陷会害了别人的生平?
她的岁安差一点点就会被冠上了“灾星”之名，被乱棍打死。
岁安，阿娘会为我们母女二人讨回公道来。
三年的生离死别之痛，不会就此作罢!
容珩离纱幔不远，自然是听见了苏清绾的小声啜泣，默不作声地挡了挡身子。
他不愿绾绾被牵连进这场风波之中。
“你空口白牙的一句“我不认”，能抹除掉我儿来这世上一遭的遗憾吗？”
苏清绾白皙的指尖慢慢撩开纱幔，眼中淬过一丝杀机，但在看见容珩的背影时还是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捂着胸脯字字泣血:
“就因为你是皇后，就可以素手遮天，将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做杂草看吗？”
“咳，咳……”
苏清绾捂着胸口咳得撕心裂肺，一张小脸也是血色褪尽，容珩爱怜地将她揽入怀中，任由她死死攥住自己龙袍。
皱巴巴的。
“阿珩……”
苏清绾只是红着眼攥着容珩身上的龙袍，轻轻靠在男人的怀中，两行清泪簌簌落下。
无论皇帝与太后今日会给出怎样的结果，她都不能再张口多说一句，免得引火上身。
她只需做好一株柔弱无依的菟丝花。
足矣。
大殿之上就这样僵持下去，诡异地静谧，只有容珩半跪在宫毯之上轻大手轻抚慰着苏清绾的后背，发出的声响。
良久，坐在紫檀椅上的凌太后看了眼跪在下方的凌若薇一眼叹了一口气道:
“那皇儿想如何？”
“废、后。”
容珩咬牙道。
既然皇后那般容不下他和绾绾的孩子，那便就用她的皇后之位来偿还。
闻言，凌若薇心尖一颤，什么体面也没有了，跪在地上哭诉，“姑母，凌家不能出废后啊!你要芷柔怎么活?”
“那朕的后宫便可以出一个心狠手辣的皇后了吗？”
“臣……臣妾没有。”
凌太后沉默了一瞬，方才继续道:“这废后之举……”
“湖边易滑，说是二人一不小心掉落下去也是有可能的。为了一个还未足月的胎儿大动干戈，皇帝是不是有些过了。”
“前不久你为了立绾绾为皇贵妃，闹得前朝后宫都生怨恨，如今还有一大波臣子跪在那紫宸殿前。
如今又要废后，是想要将绾绾钉死在妖妃的耻辱柱上吗？那往后若是绾绾有了新的小皇子，又如何？”
容珩抱着苏清绾的身子一僵。
母后是知晓这万里江山定是要传给绾绾的孩子。
“绾绾，你觉得呢？”
太后一脸慈祥地看着容珩怀里的苏清绾。
苏清绾颤颤巍巍地抬起了眼睫，打量着这位在后宫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太后。
有时不得不感慨人的好命，就是能轻而易举地获得父母、兄长、夫君、儿子的敬重，顺风顺水地活到老。
而她这样苦苦挣扎的人，是不会被放在心上的。
哪怕你再无辜，你再善良，都只会被人欺负。
各大五十大板已是天大的恩赐，多得是有口难言。
区区一个皇贵妃就想抚平你所受的委屈，你还得感恩戴德的收下，不收就是你的错。
因为，弱小便是原罪。
“我不要什么所谓的皇贵妃，我也不要什么公道，我只要我的孩子活过来。哪怕是付出我的命，也在所不惜。”
苏清绾红着眼圈推开抱着自己的容珩，轻轻跪倒在地。
冰凉的地板让额头上传来的丝丝痛意更加明晰，任由敛去的恨意一点一点吞噬……
“你……这孩子。”
凌太后气极，这苏清绾竟如此不上道，她都给她台阶下了，竟还这样。
“绾绾，有时一味地追求公道会很累，什么名啊利啊公道正义，都不如到手的东西实在。”
深深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苏清绾，凌太后叹了口气吐出这句心声来。
若是苏清绾和她同姓凌，她也会多疼爱这个孩子几分。
“不如这样，待芷柔明年过了生日后，再废后可好？”
见苏清绾油盐不进，凌太后转身看向那个沉默寡言的儿子。
看了眼跪在地上死活不知悔改的皇后，容珩冷笑:
“正是因为有她这样的母后在，朕才不得不及早废后。母后若是想插手，那朕不介意拔除掉凌氏在前朝的爪牙。”
“皇后与凌家，母亲只能二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