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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遗憾才是人生常态
和周鹿打招呼的男人是房东。
周鹿和沈修隐当年租过他的房子。
而阿花的新住址就在这屋子附近。
“嘉哥,好久不见呐。”周鹿冲男人笑笑。
“你怎么也来了?最近这地可真热闹啊。” 房东挠了挠头,看向阿花,“钱凑够了?”
阿花点头,放下孩子,拿过周鹿她们手里的行李箱和被褥,跟着房东往对面走去。
对面屋子也是房东的产业,但因为靠近**桶,后面还有一条腥臭难闻的臭水沟,即使价格降到最低,也没什么人租。
霍旋捂着嘴巴,都不敢松开,生怕臭味窜到胃里。
“鹿宝,那里住不了人的,要不我们给阿花换个条件好点的?”
周鹿还在揣摩房东话的意思。
也来了?
还有谁来过?
房东和阿花已经快走到对面的房子了,周鹿开口喊,“嘉哥,我们之前的房子是不是一直没人住?”
房东回头,正想说你男人不让租,阿花抢先道,“周小姐,没事的,我这种人住哪里都可以,只要孩子在,那里就是家!”
阿花的儿子看起来只有四五岁,养的瘦骨嶙峋,黑瘦干瘪,瞧着身体状态也不是很好。
还有些社恐,躲在墙角后面,偷偷打量周鹿。
这一幕,仿佛看见了小时候在孤儿院吃不饱穿不暖,挨欺负的自己。
“嘉哥,让他们搬这。”
房东:“确定?”
别到时候你家那口子过来找事。
知道周鹿和沈修隐结婚的不多,但房东当时还挺照顾周鹿的,所以结婚那天,她特地给房东寄了盒喜糖。
周鹿有些想笑,“这有什么不确定的?你出房子,我出钱,走合同吧。”
阿花当天就搬进了周鹿和沈修隐曾经住过的房子里。
霍旋帮忙拿行李,周鹿却没进去。
她再次盯着那颗银杏树,刻在树干上的誓言还在,稍微留意就能看见。
这些年,从这经过的行人,大抵都看见过。
当初她说是,希望收到所有人的祝福。
如今,祝福成了嘲笑。
“嘉哥,有伐木工的**吗?”
房东翻着手机,“倒是认识一个。”
“联系他,把这颗树砍了。”
树是周鹿种的,房东没说什么,去一边打电话了。
伐木工就住棚户区,来的很快,他打量着只有六年的银杏树,有些可惜。
“这还没到十年呢,上学老师不是说过,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要不再长几年……”
周鹿坚持:“砍吧。”
“行,听您的。”伐木工从箱子里拿出电锯,对着掌心吐了口唾沫,蹲下身,从底部切割。
这棵树长了六年,死去只有十分钟,看着轰然倒地的树干,周鹿眼眶不禁灼热。
“这树不值钱,我只能给您……”伐木工拿手机,准备给周鹿钱。
“不用了,您拖走吧。”
伐木工走远,房东盯着周鹿看了几秒,“不是你让砍的吗?哭什么?”
“没哭。”
“哎,我记得你今年都二十四了吧?怎么还和当年一样动不动就哭鼻子?”房东拿了包纸巾给她,“沈先生又受伤了?”
棚户区这边,流氓地痞成灾,尤其在晚上,滋生出各种邪恶犯罪暴力事件。
沈修隐一天要打好几份工,经常半夜归家,周鹿担心他,经常会在巷口等着。
有天,她被几个小混混缠上,沈修隐回来撞见,上去就和那几人打成一团。
他自小习武,很能打的。
但那天却占了下风,虽然对方没讨到好处,但他也受了伤。
鼻青脸肿的,腿脚也不利索,身上更是大片面积的淤青。
周鹿给他上药时,心疼的直掉眼泪,一哭手就抖,手一抖,沈修隐就疼的龇牙。
“祖宗,要不,我自己来?”她哭的时候,脾气最大,他只能小心哄着,连分贝都不敢高一点。
周鹿气的把棉签砸他手里,脸颊鼓鼓的坐在床上。
沈修隐药都不上了,赶紧跟过去哄,“祖宗,怎么了嘛,咋们又没输……”
“为什么瞒我?”
沈修隐挠挠后颈,“啊?”
周鹿见他装傻,用手去按他身上的伤口,见男人疼的皱眉都不吭声,又心疼的低头吹吹。
“你究竟在哪里打工?”周鹿板着脸,“当家教能把自己伤成这样?你不要骗我!”
那几个混混加一起都不是沈修隐的对手,搁平时一脚一个,要不是原本有伤,沈修隐不会落下风。
更不会被打的这么惨。
那张漂亮的脸蛋都快毁了!
沈修隐凝着她眼睫挂着的晶莹泪珠,还有那气鼓鼓的脸颊,心软成一团泥。
“赶着去上班,没看车,被撞了,人家赔我医药费了。”沈修隐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几张百元钞,“入秋了,去买几件漂亮衣服。”
他把钱塞到周鹿手里,上面还沾着血迹。
周鹿觉得手心发烫,哭的更凶了。
沈修隐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眼泪,将人抱怀里,绞尽脑汁想着搜罗来的冷笑话,哄小姑娘开心。
周鹿笑点低,没一会破涕为笑,“哪有你这么哄人的?”
沈修隐摸摸她脑袋,“这不是笑了嘛。”
“饿了吧?我去煮面。”他亲了亲小姑**额头,将衣服陇上,遮住那些伤疤。
周鹿那时候白天上学,晚上熬夜画图,总是感到饥饿,话题就这么被岔开。
那晚房东就住隔壁,周鹿的哭声将人吵醒,他起夜过来看了眼,才知道沈修隐和人打架受伤了。
“我和沈修隐分开了。”
周鹿语气淡然,仿佛彻底将这个人驱逐自己的生活。
房东到嘴的话戛然而止。
原本他想对周鹿说对不起,沈修隐在工地打工这活,是他介绍的。
但没想到沈修隐会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摔断了两根肋骨,找包工头理赔,对方不理,还威胁再纠缠就把沈修隐辞了,当月工钱也不结。
沈修隐也是个倔的,即便断了肋骨,也坚持要在工地干。
因为只有那里肯收留他。
这也是沈家留给他的唯一活路,沈家二少爷养尊处优,过惯了纸醉金迷的奢华生活,哪吃得了这个苦?
沈家这么做,无非是逼他和周鹿分开。
房东感叹:“当年那么难都熬过来了,怎么现在日子好了反倒……哎……”
“两条不相融的平行线,即使短暂相交,最终也会回归正确的轨道。”周鹿轻笑,“这就是人生。”
房东想到自己一穷二白娶了自己的初恋,如今条件好了,两人的婚姻却走到陌路,越发肯定周鹿的话。
“没错,遗憾才是人生常态。”
“嘉哥,阿花是我朋友,麻烦你照应点,有事给我打电话。”
“行,有空常来玩。”
周鹿顺路去看了小悔,她给他买了智能机,小家伙没事就给她发消息。
有时是一个微笑表情。
有时就一个称呼姐姐。
虽然什么都不说,但周鹿知道小悔想她了。
到门口时,小悔和往常一样,坐在泥地里,用手掏着渔网,小鱼小虾给流浪猫,大一些的留给自己吃。
“姐姐,你来了!”看见周鹿,小家伙兴奋的弹跳起身,小炸弹似的冲过来。
到跟前时,似乎想到自己身上很脏,又紧急刹车。
“不是让你别去捞鱼了吗?”周鹿主动张开双臂,将小小的人搂进怀里。
小悔闻着姐姐身上熟悉的气息,鼻尖一酸,差点就要喊出那声鹿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