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忠从江麦野手里拿了500块,当然不敢随便花。
他虽然是个司机,但一直拿港城标准的工资,其实并不把区区500块放在眼里。
当然,给钱的人是江小姐,那这500块就不是“区区”,而是“万分珍贵”——听说,觐州少爷现在想要从江小姐手里要一顿早餐钱都难呢,而对他,江小姐一出手就是500块!
“她给了你,就是你的。”
谢觐州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500块现金,并没有阿忠想得那么小心眼。
谢觐州知道江麦野为什么要给阿忠钱。
在乌伤县,阿忠充当了江麦野的临时保镖,江麦野这是不想欠阿忠人情。或者说得更直白些,是不想欠他谢觐州人情。
江麦野,这是要撇清关系呢。
想得挺美,自欺欺人。
“谢谢少爷。”
见阿忠喜滋滋揣好了钱,谢觐州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冷:
“钱是小事,你为什么要自作主张载她去看周大勇结婚?”
江麦野非常聪明。
阿忠这一出面,她肯定就知道周大勇和王阿姨女儿结婚,和他有关系。这样的小事倒是无所谓,知道便知道了,但从这一件事能联想到很多事。
谢觐州不过是声音一冷,整个书房的气压都跟着变低了。
阿忠额头立刻冒出一层汗,刚揣好的500块隔着裤兜变得发烫。
“少爷,我没别的意思,我、我就是想帮忙。”
阿忠语无伦次解释:“我想帮您,也想帮江小姐,您关心江小姐,为什么不愿意让江小姐知道呢……”
这也是阿忠一直不懂的。
对一个人好,难道不该让对方知道吗?
少爷不长嘴,江小姐又不能隔空猜到少爷做了什么,两个人本来就误会重重,要猴年马月才能重新在一起嘛。
再说了,这对江小姐也不公平啊!
“难道,江小姐不配知道有人想对她好吗?”
阿忠的声音很小很小。
若让阿忠来看,江麦野确实是个很值得被爱的女人,这个“爱”不仅是男人对女人的爱情,也包括亲人的爱,朋友的爱!
可偏偏,老天爷就要和江麦野开玩笑,陆家眼瞎就算了,连江家也眼瞎。
派出所里,梁瑛扇江麦野巴掌那一幕,时常在阿忠脑子里闪现。一般人挨了打会哭会闹,江麦野无动于衷,那一巴掌,恐怕不是她第一次挨打吧?
阿忠以前还觉得江麦野配不上谢觐州,现在他觉得这两人简直是天造地设嘛,都是爹不疼娘不爱的——
想到这些,阿忠的心虚被驱散,表情沮丧,声音却大了些:
“少爷,是我做错事了,您扣我工资吧!”
谢觐州气极反笑,“你看起来不像是做错事的样子,而是要等着我表彰你。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什么可以说,什么不能说,以后由我决定。”
察觉到谢觐州是真生气了,阿忠也害怕。
“少爷,我记住了!”
他以后一定把嘴巴闭紧,不能说的字一个字都不说。
至于已经说了的,少爷之前又没要求,应该不算吧?
阿忠心存侥幸,谢觐州冷不丁又问:“你说你在哪里遇到了她?”
“就在前面巷子……咦。”
阿忠察觉到不对劲。
江小姐既然处处躲着觐州少爷,按理说不会再来这附近啊。
之前那个说话带着京城口音的大贩子,不是把院子都搬空了?
“少爷,我这就去打听。”
“不用了。”
谢觐州叫住阿忠:“不管她在附近做什么,不要再惊动她。最近,你离她远些。”
郭太太和段季珩都在申城。
这两人没走,谢觐州警醒着呢。
怕阿忠再多管闲事让别人注意到江麦野,谢觐州想了想,干脆把阿忠支回港城:
“我在汇丰存了一个箱子,你回港城一趟,帮我把箱子带来申城。”
阿忠猛然一抬头。
他跟了觐州少爷好几年了,从来不知道觐州少爷在汇丰存了个箱子。
觐州少爷在港城每一套房子都配有保险柜,有什么东西是家里保险柜都不能放,要特意存到汇丰银行里?
信。
是那封信。
觐州少爷把那封信存在了银行保险柜里!
还是江小姐了解觐州少爷啊,那么重要的信,觐州少爷就不可能丢掉嘛。
“少爷,我马上回港城。您放心,我在箱子就在,任何人都别想从我手里抢走它!”
阿忠的语气像是要上战场一样。
谢觐州一点头,阿忠就下了楼。
谢觐州听见阿忠在花园里叮嘱工头,一定要按工期保障进度,同时要保证质量,能自己处理的问题,都不要麻烦谢先生。还有,施工时要尽量降低噪音,约束工人在楼下活动,楼上是谢先生的私人领域,绝对不能上楼打搅。
阿忠就是这样一个细心的人。
但阿忠,究竟是他的人,还是母亲郭太太的人……谢觐州还想再试试。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花园又恢复了有序的施工声。
哗啦。
谢觐州推开墙面的挡板,露出贴满了照片的背板。
墙上,陆国安的照片被放在了最中间,陆钧、陆婷还有程素兰的照片也赫然在列。
在陆家人照片下面,还贴着江家人照片,江以棠的照片被单独放在旁边。
每个人照片旁边,都贴着这个人的情况简介。
谢觐州拿起红笔,在陆婷的照片上做了标记。
阿忠觉得他做这些事应该告诉江麦野。
可他做这些,既不是为了邀功,也不想借此感动、软化江麦野——感情的事,只在他和江麦野两人之间,本就不该有太多外界干扰!
谢觐州就是单纯想这样做,单纯觉得那些人不该对江麦野有一点不好,所有伤害过江麦野的人,如果不受到惩罚,那他就不仅是寝食难安了。
谢觐州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注意花园里的施工声暂停。
“谢先生,谢先生……哎,你这位女同志怎么回事,怎么能往别人的房子里乱闯呢?”
工头试图阻拦闯入者。
“谢觐州,谢觐州!”
谢觐州惊醒。
他站到窗边往下看,江麦野正在院子里和工头说话,“他一定会见我,麻烦您帮我问问。”
正说着呢,一抬头,看见了谢觐州。
江麦野绕开工头就往楼上跑。
“哎!”
江麦野的速度极快,谢觐州合上墙板锁了书房的门,江麦野已经一口气跑上了二楼。
“谢觐州,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