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赶紧把脸上那鬼画符洗了
另一边的土坯房里，人都走光了，只剩下王菜花，陆招娣和缩在角落里的柳依依。
刚才还闹哄哄的屋子，瞬间死寂下来。
陆招娣坐在冰冷的地上，刚才被强按着磕头的屈辱感像火一样烧着她的脸和心。
她“哇”一声就哭开了，不是刚才那种干嚎，是真觉得委屈，边哭边捶打着地面：“娘，你为啥非要让我磕头啊，丢死人了，我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过人，以后我还咋在家属院见人啊，”
王菜花正累得瘫在炕沿上喘粗气，一听闺女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她费了多大劲，豁出这张老脸又哭又跪又磕头，才把这蠢闺女拉回来，她不知道感激，还在这儿嫌丢人？
“不磕头？不磕头你现在就在被押送回老家的路上了。”王菜花没好气地骂道，“你当你哥是跟你闹着玩呢，保卫科的人都来了。要不是老娘我舍了这张脸，你早就滚回那山沟沟里去了，你还嫌丢人？命都快没了，还要啥脸面。”
陆招娣根本听不进去这些，她只觉得今天在那么多人面前，尤其是当着苏蔓的面，被她娘按着磕头，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哭得更凶了，蹬着腿耍赖：“那我也不要磕头，这么丢人，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死？”王菜花被她这没出息的话彻底激怒了，猛地从炕沿上坐直，指着陆招娣的鼻子骂，“你就知道死死死，那你就**，现在就去，门口有井，房梁有绳，你爱咋死咋死，我全当没生过你这个讨债的。”
陆招娣被她娘这狠厉的模样吓住了，哭声戛然而止，张着嘴，愣愣地看着王菜花，不敢再吭声。她知道，她娘这是真生气了。
一腔邪火没处发，陆招娣猩红的眼睛猛地转向柳依依，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她身上：“都怪你，柳依依，你个扫把星，刚才你要是痛痛快快承认是你偷的，我至于受这份屈辱吗？都是你害的！”
柳依依心里“咯噔”一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真想扑上去掐死这个蠢货，要不是陆招娣自己手脚不干净，能有今天这出，现在倒打一耙，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但她不能发作，她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用疼痛提醒自己冷静。刚才她没顺着王菜花母女的意思背黑锅，王菜花已经对她很不满了。要是现在再跟陆招娣吵起来，王菜花肯定会把所有的火都撒在她身上，说不定真会把她赶走。被赶出去，她只有死路一条。
她迅速压下心头的鄙夷，换上一副委委屈屈的表情，“招娣姐……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当时也吓坏了啊，偷东西……那是要犯法的，万一……万一把我抓起来，吃……吃花生米怎么办？我……我不敢啊……”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王菜花的脸色。
果然，王菜花听到“吃花生米”，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并没有多少动容。
陆招娣却不依不饶，指着柳依依的鼻子骂：“吃花生米你也得认，不然养你有什么用？白吃我家的，白喝我家的，关键时刻一点忙都帮不上，就是个废物。”
柳依依气得浑身发抖，却还得强忍着。
王菜花听着女儿的话，虽然没有明确附和，但心里却是认同的。
她这次带柳依依来，就是看准了这丫头家里穷，爹又是个赌鬼，好拿捏。指望着她以后能拴住儿子，或者就算儿子看不上，也能拿她当个不要钱的丫鬟使唤，死死捏在手心里。
可今天柳依依的表现，让她觉得这丫头心思有点活，没那么听话。
王菜花阴恻恻的目光转向柳依依，带着浓浓的威胁：“依依啊，大姨跟你说句实在话。你要是真想留在部队，想……以后有机会嫁给你承洲哥，过上好日子，就别跟你大姨和你招娣姐耍那些小心眼子。”
她顿了顿，看着柳依依瞬间煞白的脸，继续敲打：“今天这事，就算了。要是再有下次，你敢胳膊肘往外拐，不跟我们一条心……哼，那我就让你爹来把你领回去。到时候，你是被卖给人当媳妇，还是被你爹打死抵债，那可都是你自找的，别怪大姨我心狠。”
柳依依吓得浑身一哆嗦，这次不是装的，是真害怕了。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王菜花连连磕头，声音带着真切的恐惧：“大姨，大姨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一定听您的话，跟您和招娣姐一条心，您千万别赶我走，求求您了……”
看着柳依依这副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王菜花心里稍微满意了点。这丫头，还是得吓唬才行。她哼了一声，摆了摆手：“行了，起来吧。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就行。”
她踢了踢还坐在地上生闷气的陆招娣：“还愣着干啥？赶紧把脸上那鬼画符洗了，看着就晦气。”她又瞥了柳依依一眼，“依依，去，给你招娣姐打水来洗脸。”
“哎，我这就去。”柳依依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土，小跑着去外间拿盆舀水。低垂的眼帘下，却藏着一丝冰冷的恨意。
王菜花和陆招娣，根本就没把她当人看，指望她们，迟早被啃得骨头都不剩，她必须尽快给自己找条真正的出路。
陆招娣看着柳依依唯唯诺诺出去打水的背影，又看了看重新瘫回炕上的王菜花，心里还是憋着一股火，不服气地嘟囔着：“哼，装什么可怜，她也不是个好东西。娘，你可别真信她，她想嫁给我哥，做梦，她也配！”
王菜花眼皮都没抬，不耐烦地哼道：“行了，少说两句，还嫌不够乱？赶紧把脸洗了睡觉，明天还得想法子弄吃的呢。”
陆招娣心里那口恶气还没顺下去，像块石头似的堵在胸口。这口气不出，她今晚就别想睡着觉。
柳依依端着一盆水进来，放在地上那个歪歪扭扭的小木凳上，轻声说：“招娣姐，水打好了，可以洗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