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丑得惨绝人寰的一张脸
两人锁好卫生所的门，各自回家。
而此刻，王菜花那间冰冷的土房里，却难得地有了一丝暖意。
炕洞里，几块干牛粪正烧得噼啪作响，柳依依坐在炕沿，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大姨，这下不冷了吧？我下午可是费了好大劲才弄来的。”
王菜花裹着被子，感受着久违的炕热，哼哼了两声，没说话，但脸色明显好看了不少。
陆招娣也凑到炕边烤火，好奇地问：“你从哪儿弄的干牛粪啊？这玩意儿可不好找。”
柳依依眼神闪烁了一下，含糊道：“就……就在外面捡的呗。我看卫生所后面堆着点，就顺手拿了些回来。反正他们那儿也用不完。”她没敢说自己是趁周小梅盯着药丸，苏蔓忙别的事时，偷偷用旧报纸包了几块揣怀里带出来的。
“卫生所的啊？”陆招娣眨了眨眼，“那你小心点，别让人家说咱们偷东西。”
“什么偷不偷的。”柳依依像是被踩了尾巴，“我那是捡，是他们自己乱扔不要的。我拿回来给大姨取暖，怎么了？难道看着大姨冻死啊？”她说着，委屈地看向王菜花。
王菜花享受着炕热，才不管这牛粪是偷是捡，能让她暖和就行。
她给了柳依依一个好脸：“行了行了，拿回来就拿了，暖和就行。算你还有点孝心。”
柳依依心里松了口气，暗自得意。只要能把王菜花哄舒服了，让她在陆承洲面前帮自己说话，留在卫生所的事就有希望。
她一定能找到机会，把苏蔓比下去。
陆招娣烤了没多大会儿火，就觉得身上暖了些，心思又活络起来。
她挪到墙角，拿起一截烧得黑黢黢的木棍，对着镜子，开始精心描画自己的眉。
陆招娣的长相，可以说是完美继承了王菜花的缺点：
一双三角眼，眼白多，瞳仁小，看人时总带着几分刻薄和算计。
扁平的大饼脸上颧骨高耸，脸颊却松垮地嘟囔着，最绝的是那张薄嘴唇，嘴角天然下垂，不说话也像在撇嘴骂人。偏偏她对自己这副尊容有着谜一般的自信，坚信自己是十里八乡独一无二的美女。
她用烧黑的木棍，沿着自己稀疏杂乱的眉毛，狠狠地描画起来。本就不佳的眉形，被她画成了两条粗，黑僵直的毛毛虫，斜斜地挂在额头上。
接着，她又用红纸，使劲抿了抿嘴唇，单薄的唇形被涂得溢出边界，猩红一片，活像刚生嚼了死孩子。
她还觉得不够，又把红纸在脸颊上蹭了蹭，试图制造点红晕，结果两大坨高原红突兀地出现在她的大饼脸两侧。
画完后，陆招娣满意地左右端详了一下镜子里美艳动人的自己，信心满满地转过身，娇声问道：“娘，依依，你们看我这样好看不？像不像城里来的女学生？”
王菜花正眯着眼享受那点可怜的炕热，闻声懒洋洋地抬眼一看。
“哎哟我的娘诶，鬼呀！”
王菜花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从炕上滚下来，心脏砰砰直跳，指着陆招娣的手都在抖：“你个死丫头，作什么妖呢！想把老娘吓死啊。”
柳依依也被这强烈的视觉冲击吓得倒吸一口凉气，魂儿都快飞了。
只见陆招娣那张脸，眉毛像两条扭曲的黑蜈蚣，脸颊两团诡异的紫红，嘴唇更是血盆大口，配上她那三角眼和乱糟糟的头发，活脱脱就是从哪个乱坟岗里爬出来的恶鬼。
陆招娣却被两人的反应弄得有些不高兴，撅着那张血盆大口：“怎么了嘛，我觉得挺好看的，是你们不懂欣赏。”她对自己的杰作依然迷之自信。
为了证明自己的美貌，陆招娣神秘兮兮地从炕角那个破旧的包袱皮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件衣服。
那衣服一展开，柳依依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那根本不是村里带来的土布棉袄，而是一件小洋装。样式新颖，领口和袖口带着精致的蕾丝花边，料子一看就是上好的呢子，在昏暗的油灯下都泛着柔和的光泽。
很像是以前镇里地主家的小姐从外面带回来的好东西，但这件更高级，这绝对是沪上或者更洋气的地方才有的款式。
陆招娣得意地将小洋装在自己身上比划来，比划去，想象着自己穿上它后如何惊艳众人，如何吸引军官们的目光。
但她只是比划，却迟迟不往身上套。
柳依依立刻看出了门道，这件小洋装剪裁合体，对身材要求极高，腰身收得细细的。
而陆招娣呢是典型的腰粗，腿壮，**大的身材，这件衣服她根本塞不进去，她只是在过干瘾罢了。
王菜花也注意到了这件与众不同的衣服，哑着嗓子问：“招娣，你这衣服……哪儿来的？咱家可没这好东西。”
陆招娣正陶醉在自己的幻想里，被王菜花突然一问，吓得手一哆嗦，衣服差点掉地上。
她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地说：“娘，你……你那么大声干啥，我……我反正有法子弄来就是了。”
柳依依心思电转，这地方能有这种东西的人，恐怕只有从沪上来的资本家大小姐苏蔓了吧。
她故意用惊讶的语气，试探着说：“招娣，这衣服……我看着怎么像是……苏蔓的？她……她送给你的？”她刻意加重了“送”字。
陆招娣正愁找不到借口，一听柳依依这话，立刻顺杆爬，心虚地连连点头：“对！对！就是……就是我嫂子看我冷，给我的。”她不敢说是偷，只能说是给的。
王菜花信以为真，但立刻撇了撇嘴，不满地咒骂起来：“哼！就给件破衣服顶什么用？能当饭吃还是能当柴烧。那个小**人，就是抠门，有好吃的好用的不知道先孝敬我，拿件穿不进去的破衣服糊弄你，没安好心眼的东西，活该她……”
就在王菜花骂得唾沫横飞之时，“砰！”地一声，房门帘子被人一把掀开，冰冷的寒风瞬间灌满了整个屋子。
一道清冷的女声骤然响起，像一道鞭子抽散了王菜花的咒骂：“偷了我的东西，还在这里挑肥拣瘦，你们陆家人的脸皮，真是比这戈壁滩的风沙都厚！”
话音未落，苏蔓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在她身后，陆承洲高大的身影也迈了进来，他脸色铁青，眼神锐利如刀，扫过屋里目瞪口呆的三人。
陆承洲身后，还跟着两名面色严肃的保卫科干事。
柳依依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肯定是偷牛粪的事被发现了。可她……她就偷了几块牛粪啊，至于惊动保卫科，还来了这么多人抓她吗！
她吓得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脸色煞白如纸，连呼吸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