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陆承洲捏着电报，眉头紧锁。
他对自己母亲的性格再清楚不过，村里出了名的泼辣户，爱占小便宜，嗓门大，道理少。
妹妹陆招娣，更是被母亲惯得眼高于顶，虚荣自私。
至于那个所谓的“表亲”……他没什么印象了。
但“母病重”三个字，像一座大山压下来，孝道二字，让他无法拒绝。
他深吸一口气，将电报折好收起，转身对李建沉声吩咐：“去安排一下，准备接待。另外……”
他顿了顿，看向卫生所的方向，眼神复杂，“通知苏医生一声。”
苏蔓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在给一个孩子看诊。
她听着陆承洲让李建转述的话，愣了好一会儿。
她从未听陆承洲详细提过他的家人，只知道他出身农村，是长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
此刻，“母亲病重”、“携妹及表亲来访”这些字眼，让她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
她定了定神，对李建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该来的，总会来。
三天后，一辆军用吉普车，在漫天黄沙中，颠簸着驶入了驻地。
车子刚停稳，车门就被猛地推开，一个穿着土气蓝布褂子，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中年妇女，率先跳了下来，扯着嗓门就喊：“承洲，我的儿啊，娘可算见到你了。”
正是陆承洲的母亲，苗菜花。她面色红润，声音洪亮，哪里有半分“病重”的样子，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贪婪地打量着周围简陋的环境，嘴角撇了撇，显然十分不满意。
紧接着，一个穿着时下城里最流行的的确良碎花衬衫，烫着波浪卷的年轻姑娘也下了车，她是陆承洲的妹妹陆招娣。
她一下车就用手帕捂着鼻子，嫌弃地挥着空气中的尘土，娇声抱怨：“哥，这什么鬼地方啊，灰这么大，难受死了。”
最后下来的，是一个穿着素雅月白色连衣裙，梳着两条乌黑油亮大辫子的姑娘。
她看起来十八九岁年纪，身段苗条，皮肤白皙，眉眼低垂，一副怯生生我见犹怜的模样。
她轻轻柔柔地开口，声音像棉花糖一样软：“承洲表哥……打扰你了。”目光却带着钩子似的，瞟了一眼陆承洲。
这就是那个“表亲”，名叫柳依依，是苗菜花表姐的女儿，家里条件不错，一心想着攀高枝，早就对年轻有为的陆承洲存了心思。
陆承洲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快步迎了上来。
他看到母亲“生龙活虎”的样子，心中了然，眉头蹙了一下，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基本的礼节：“娘，路上辛苦了。招娣，依依表妹。”
苗菜花一把抓住儿子的胳膊，上下打量，嘴里啧啧有声：“瘦了，黑了，在这破地方遭老罪了吧。”她眼尖，看到陆承洲军装领口有些磨损，立刻咋呼起来：“哎呀，这衣裳都磨坏了，当营长了也不知道对自己好点。招娣，回头把你给你哥买的新衬衫拿出来。”
陆招娣撇撇嘴，没接话，眼睛却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周围走过的战士和家属，眼神里带着优越感。
柳依依则微微红了脸，细声细气地说：“承洲表哥保家卫国，辛苦了。”
那眼神，含羞带怯，欲语还休，黏在陆承洲身上，几乎要拉出丝来。
陆承洲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臂，语气平淡：“驻地条件艰苦，比不上家里。我先安排你们住下。”
他转身，对身后的战士吩咐道：“带她们去家属院空置的土坯房。”
“招待所？”苗菜花嗓门立刻拔高，“不去不去，那地方肯定又小又冷清。俺们大老远来，当然是住你屋里。俺是你娘，住儿子屋天经地义。”
陆招娣也帮腔：“就是啊哥，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当然要跟你住一起，也好说说话。”
柳依依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可怜地望着陆承洲，仿佛他不答应就是天大的罪过。
陆承洲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住的是营部家属房，虽然简陋，但那是他和苏蔓……名义上共同的家。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尤其是心思不纯的人，踏足那个对他来说已经意义不同的空间。
“不行。”他斩钉截铁地拒绝，语气没有丝毫转圜余地，“营部有规定，家属探亲一律住空置房。我那里是办公重地，不方便。”
苗菜花还想闹，但看到儿子冷硬的脸色和周围战士肃立的样子，到底没敢太放肆，只是不满地嘟囔着：“啥破规定，连娘都不能住儿子屋……”
最终，三人被安排进了家属区角落的土坯房。
安顿下来后，苗菜花迫不及待地开始打听：“承洲啊，那个……苏医生呢？俺听说她也在这儿？咋没见着人？”
陆招娣也竖起了耳朵，柳依依更是看似不经意，实则全神贯注。
陆承洲面上依旧平静：“苏医生在工作。驻地医务繁忙，她没空接待闲人。”
“闲人？”苗菜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俺是她婆婆，咋是闲人了？她不该赶紧来拜见俺？一点规矩都不懂，可别想跟我摆什么大小姐的架子。”
陆招娣轻蔑地哼了一声：“听说成分极差，哥，你可是营长，咋找这么个……”
“招娣！”陆承洲厉声打断她，眼神冰冷，“苏蔓是你嫂子，也是部队正式任命的医生，技术过硬，品德高尚，驻地上下都很尊重她。注意你的言辞。”
陆招娣被哥哥的眼神吓住，缩了缩脖子，没敢再吭声，但脸上写满了不服气。
柳依依适时地柔声开口，看似打圆场，实则火上浇油：“姨妈，招娣姐，你们别生气。苏医生工作忙，我们应该理解。只是……承洲表哥一个人在这里，确实需要人照顾。要是苏医生顾不上，我……我可以帮忙的。”说着，她脸颊绯红，偷偷看了陆承洲一眼。
陆承洲懒得理会她们这些小心思，直接道：“你们先休息。我还有工作。”说完，转身大步离开，多一秒钟都不想待。
看着陆承洲冷漠的背影，苗菜花气得直跺脚：“这死孩子，当了官就不认娘了。”
陆招娣撇撇嘴：“肯定是那个苏蔓挑唆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柳依依轻轻咬着嘴唇，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柔弱的模样，轻声劝道：“姨妈，姐姐，你们别急。来日方长，我们慢慢来。总能……见到那位苏医生的。”
她倒要看看，那个据说把承洲表哥迷住的苏医生，究竟是个什么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