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这女人就是个搅屎棍子
王淑芬被这突如其来的点名批评弄得一愣。
她刚才明明只是在安静地听讲,顶多就是和胖婶,盛茹打了个招呼,根本没说话。
她愕然地看向丈夫,却对上刘团长那双带着一丝无奈的眼神。
王淑芬不傻,她瞬间就明白了。
丈夫这是指桑骂槐,他是不想说苏医生的姨妈,就拿自己开刀。一股委屈和怒火“噌”地一下就冲上了王淑芬的心头。
但为了丈夫的面子,她硬生生把辩解的话咽了回去。
盛茹却毫无察觉,甚至觉得刘团长管教自己老婆是应该的,课堂嘛,本来就要安静。她反而坐得更端庄了,仿佛在示范什么是遵守纪律。
然而,接下来的课堂,几乎成了王淑芬的“批斗会”。
每当盛茹觉得凳子硌得慌扭来扭去,或者低声和胖婶评论一句黑板上的字写得如何,刘团长冷硬的声音就会再次响起:
“王淑芬!坐好了!乱动什么!”
“王淑芬!专心点!别开小差!”
“王淑芬……”
一次,两次,三次……
王淑芬的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她死死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周围的军属们也都看出了苗头,气氛变得异常尴尬和压抑。
大家同情地看着王淑芬,又不满地瞥向那个毫无自知之明的盛茹。
胖婶也察觉不对劲了,悄悄拉了拉盛茹的衣角,示意她别说话了。可盛茹正陶醉在“文化人”的优越感里,哪里理会胖婶的暗示。
当刘团长第八次点名,用严厉的语气批评王淑芬“影响他人学习”时,王淑芬终于忍无可忍了。
她“嚯”地一下站起身,由于动作太大,长条凳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全班的目光瞬间集中到她身上。
刘团长也愣住了,皱眉问道:“王淑芬!你干什么去?”
王淑芬抬起头,眼圈已经红了,但她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一字一顿地说:“我、回、家、烧、炕、去!”
说完,她看也不看刘团长和盛茹一眼,转身就走,带着一肚子的委屈和愤懑。
“烧……烧炕?”刘团长被这理由噎得一口气堵在胸口,脸都憋红了。他知道妻子这是气极了,可他……他也有他的难处啊。
王淑芬这一走,像是点燃了导火索。几个平时和王淑芬关系要好的军属,也纷纷站了起来:
“团长,我家孩子没人看,我得回去了。”
“我……我回家纳鞋底子去。”
“我也走了。”
转眼间,教室里走了小半的人,气氛彻底冷了下来。
剩下的战士和家属面面相觑,课堂秩序荡然无存。
刘团长的脸色铁青,胸脯剧烈起伏着。他苦心维持的扫盲班,就这么被搅和了!
而罪魁祸首……他的目光如刀子般射向还一脸“不关我事”的盛茹,眼神里的寒意几乎能冻死人。
偏偏这个时候,盛茹觉得自己的社交任务圆满完成了,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大衣和围巾,用一种自以为优雅的姿态对胖婶说:“胖婶,我也先回去了,这屋里有点闷。”
说完,她扭着腰,款款地走了出去,完全没注意到身后刘团长那几乎要喷火的目光。
林浩轩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双手**头发里,压下想要掐死这个蠢女人的冲动。
刘团长看着盛茹消失在门外的背影,狠狠一巴掌拍在讲台上,震得粉笔灰都扬了起来,心理大骂:“这女人……这就是个搅屎棍子!”
戈壁滩的深夜,寒风呼啸着卷过驻地,吹得土坯房的窗户纸哗啦作响,仿佛有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拍打。
卫生所里,苏蔓刚给一个发烧的小战士做完物理降温,疲惫地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煤油灯的光晕在她清瘦的脸上跳跃,映出眼底淡淡的青色。
她正准备吹熄灯火,在值班床上躺下,享受片刻难得的宁静。
突然,“砰砰砰!砰砰砰!”一阵急促而用力的拍门声,如同擂鼓般骤然响起,惊得苏蔓心头一跳。
“苏医生!苏医生!快开门!出事了!”门外传来李建焦急的喊声,声音被风撕扯得有些变形。
苏蔓心头一紧,立刻起身,猛地拉开门。
凛冽的寒风夹杂着沙粒瞬间灌了进来,吹得她一个趔趄。
门外,李建的帽子都歪了,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气喘吁吁地指着家属区的方向:“苏医生!快!你……你姨妈和你表哥,打……打起来了,闹得可凶了,差点把房子点着了。”
什么?
苏蔓以为风大自己听错了,盛茹和林浩轩打起来了?
她来不及细想,抓起放在门边的厚棉袄往身上一披,对闻声出来的周小梅急促交代了一句:“你看好病房!”便跟着李建一头扎进了漆黑的寒夜里。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生疼。苏蔓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向那间分配给盛茹母子的土坯房。
远远地,就听到里面传来女人尖利的哭嚎,男人愤怒的咆哮,以及东西被摔碎的刺耳声响。
土坯房门口已经围了几个被惊醒的战士和家属,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脸上都带着惊愕和担忧。
“让一让!苏医生来了!”李建喊了一嗓子。
人群分开一条路,苏蔓快步冲了进去。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屋里一片狼藉,那个破木桌被掀翻了,破碗的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盛茹披头散发,脸上挂着泪痕和一道明显的红印子,身上的墨绿色呢子大衣被扯得歪斜,正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地嚎哭:“我不活了!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敢打我!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就这么对我!我烧了这破房子!大家一起死!”
而林浩轩则站在另一边,金丝边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镜片都裂了一道缝。
他藏青色的中山装领口被扯开了,脸上有几道血痕,显然是被盛茹抓的。
他喘着粗气,眼神里充满了暴怒和鄙夷,指着盛茹骂道:“疯婆子!你还有脸闹?你看你把我的脸挠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煤油味。
苏蔓目光一扫,看到墙角那个煤油灯倒在地上,灯油洒了一小片,幸好没有被点燃的痕迹。
显然是盛茹盛怒之下想同归于尽,被及时制止了。
“住手!都给我住口!”苏蔓厉声喝道,清冷的声音瞬间压过了两人的哭闹和咒骂。
盛茹一看到苏蔓,如同看到了救星,哭嚎得更大声了,连滚带爬地扑过来,一把抱住苏蔓的腿,鼻涕眼泪全蹭在了苏蔓的棉袄上:“蔓蔓!我的蔓蔓啊!你可要替姨妈做主啊!这个畜生!他……他骂我!还打我!还要把我赶出去!这冰天雪地的,是要我的老命啊!呜呜呜……我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