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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下放在三塘村农场。”张松平道。
说完端起酒杯，把杯中的酒全部喝完了，或许提起农场的事，就是一种难以抹去的伤痛，需要用酒来麻醉。
赵振兴和林淑秀都看着他，没有说话。
张松平放下酒杯，随即陷入回忆神色，道：“那时候，我被长期关在窝棚里面，跟农场的人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所以，我不确定认不认识你妈妈，因为我不知道任何一个知青的名字。”
赵振兴眼里的期望之光，逐渐熄灭。
张松平接着道：“农场里面，我只记得一个女人，但却没看清楚过她的长相，因为我那窝棚太矮，我顶多能看到人脖子以下的位置。
有一次，我被何正海揍了一顿，然后丢在窝棚里面，三天没有给吃喝。
是那个女人，将半碗稀粥偷偷放在了窝棚门口，当时我只看到一个女人弯腰，一个玉佩从她脖子上悬空掉下来。
所以我没看清那个女人脸，只看清了那个玉佩。”
玉佩？
赵振兴心中一动，手伸进裤兜，脑子一想，将收入小腹的玉佩取了出来。
递给张松平道：“张医师，您看看，是这样一个玉佩吗？”
张松平眼神触到玉佩，立即坐直的身体，从赵振兴手上接过玉佩，仔细看了起来。
“就是这个！”张松平惊讶道：“这是个龙凤对牌的玉佩，因为形状特殊，所以我的记忆很深刻。看来那个女人就是你妈妈苏知微了。”
赵振兴点点头。
张松平将玉佩还给赵振兴。
赵振兴接过玉佩刚刚收好，不料张松平竟然“噗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
赵振兴吓了一跳，立即将张松平扶起来，“张医师，您这是干嘛？这不是折我的寿吗？”
张松平道：“当年，是你妈妈那半碗稀饭救了我的命啊！你也救过我几次，我老汉没什么可以报答的你们母子的，只有一跪了！”
赵振兴用力将他扶起来，“张医师，不必这样，我不图你的报答，相信我妈妈当年救您，也不是图您的报答。”
张松平重新在位置上坐下，“你妈和你都是善良的人，救我确实不是为了报答，但你们对我的恩实在太重了，我老汉欠你们的，实在过意不去。”
林淑秀劝解道：“师傅，这些都是缘分，都是恰好在那个时间遇到那个事，然后就那样做了。
也就是因为这样，我们今天才能好好坐在这喝酒吃饭……”
林淑秀一番劝慰，张松平的情绪才慢慢回复过来。
张松平给自己满上一杯酒，然后喝下了。
他看着赵振兴道：“当年你妈妈在农场也是受了不少苦。我虽然没看清她的脸，但却看到不少事。”
赵振兴端起自己的酒杯，呷下一口，问道：“您可以详细说说吗？”
张松平道：“这些是我那时候在窝棚听到看到的一些东西。因为你妈妈给我送稀饭的时候，是穿的一身白色的衣服，而且当时好像是怀了你，这点我作为医生还是看得出来。
所以，我虽然不认识你妈妈，但是也知道农场里面那个喜欢穿白衣服，怀着孩子的女人就是给我送稀粥的，也就是你妈妈。
因为她救过我的命，所以我在窝棚对她还是有些关注的。
后来有几次，我就看到你妈妈被针对。
大热天，何正海表面上是说要锻炼大家吃苦耐劳的精神，实际上是对你妈妈进行折磨。
中午最热，太阳最大的时候，让你妈妈一个人在广场上给粮食脱粒。
你妈妈戴了一个草帽，被何正海一把掀掉，扔进了沤粪坑里面。
干得慢了，用竹藤在你妈妈背上抽！
干完活，还不给你妈妈饭吃，让她直接扛着肚饿，去挑大粪。
到了那种结霜的天气，又逼着你妈妈光脚到河里去割猪草。
当时，农场里面是有那种防寒下水的胶鞋的，但是何正海不许你妈妈穿。
而且还规定，不割到足够的猪草，就把她的棉被拿走，让她就那么冻着过夜。
你妈割到足够的猪草回来，何正海又嫌弃猪草里面杂草太多，扯着她的头发，扇了她三十多个巴掌……”
张松平不急不缓地说着，不经意间，他和林淑秀那满是皱纹的脸上，都盈满了泪水。
赵振兴听得眼睛猩红，双拳紧握，骨节泛白，指甲都已经扣进了肉里面。
何正海……哪里是人，简直就是个畜生！
张松平接着道：“那时候，你妈**肚子大了，挺着大肚子干活，
何正海嫌你妈干得慢，抬脚就要踹她的肚子，她为了护着你，转过背让他踢……”
赵振兴一下没忍住，眼泪来不及在眼眶打转，便如滂沱大雨，直接就“吧嗒吧嗒”地掉在了地上。
……
良久。
这三个互相之间都差着辈的人，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聊了很多很多。
他们这顿饭，是从中午直接吃到了下午。
又喝下不少酒，赵振兴略微有些上头，但是情绪平复了一些。
赵振兴对张松平的称呼也由张医师变成了平叔。
赵振兴问道：“平叔，我爸爸叫景明，您认识吗？”
张松平摇摇头道：“不认识，应该不是我们那个农场的。因为我从来没看到任何一个人向你妈妈靠近，帮助她。”
“我被锁在窝棚，更是连一个完整的人都看不清，只有别人一半的视角……”
赵振兴道：“农场里面还有什么可靠的人，现在可以找得到，知道关于我妈和我爸的事情吗？”
张松平还是摇摇头，然后道：“何正海或许知道一些，关于你妈**身份，但是他一定不会告诉你。”
赵振兴拳头紧握，脸上闪着凌厉道：“何正海，我是一定会去找的，不管他会不会说！”
他说着，打算告别干妈和张松平。
他还有几件事要去干，第一件事就是，去料理赵春旺。
第二件事，就是去调查何正海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一定要让他身败名裂！
“振兴，我有点东西要给你。”张松平见他要走，立即拦住他，然后起身回了对门自己家。
再回来的时候，他手里拿着几本厚厚的东西，放在了赵振兴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