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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战见躲不过去了,只能老老实实地交代了。
他说:“我恩师出事了。”
云舒一愣,“你恩师?”
“就是毛红光。”柏战搂着她的说:“我刚来部队的时候,是毛红光带着我,对我像对自己的儿子一样栽培。”
那时候他才不到十八岁,正是满腔热血、不畏生死的年纪,不管多危险他都敢往上冲,只为了出人头地。
因为刚来部队的时候才十五岁,个子长得还没有现在高,人还有点偏瘦,被大伙起了个外号叫“瘦猴子”,被孤立、欺负也是常有的事。
在一次特殊任务中,整个队伍只活了五个人,其中就有他一个。
那时候他也受了很严重的伤,却咬着牙把另一名战友拉了回来。
可别人都被定了一等功,他却什么都没有,气得他当场就跟领导们闹了起来,“你们不就是欺负我小,身后没人吗?”
最后的结果是,他没为自己争来任何功劳,反倒是落了一身错。
也是那时候,毛红光忽然找上他,问他要不要做自己的徒弟:“想的话就给老子磕一个,不想的话就当老子没来过。”
柏战当时想也不想,直接双膝跪下,对着毛红光“咣咣”磕了三个头:“师父。”
自那以后,毛红光也没辜负他那三个响头,一步步为他铺路,还手把手教会他一身功夫。
发现他有夜视的特殊能力,便专门指派他去执行夜间突击任务。
他没让毛红光失望,每一次任务都能顺利完成,并屡次立下一等功。
而能坐到今天的位置,全是毛红光的功劳——没有毛红光,就没有现在的师长柏战。
不过毛红光去年被迫退役,回到老家后被安置在当地一家食品厂当副厂长。
也就在前几天,食品厂内斗,毛红光被安了个“**”的罪名,一家几口都被下放到牛棚改造。
柏战说:“恩师家最小的孙子才刚两个月,现在天这么冷,住在牛棚里哪能受得了。”
云舒抓着他的手搓了搓,不用问就猜到了他的想法:“所以你想去看看你恩师?”
“是有这个想法。”柏战没否认。
云舒说:“既然你恩师一家被扣上‘**’的帽子,这个时候跟他们来往,很容易被牵连,也会被扣上‘**余党’的帽子。”
柏战反手将她的手团在掌心里,叹气道:“我知道,所以……”
“所以你还是想试一试,就是怕我不同意,才不知道该怎么跟我开口,对不对?”
“是。”
云舒照着他的手就打了一下。
柏战一愣:“没事,你不同意我就不去。”
云舒闻言,对着他的鼻子又捏了捏:“你想哪儿去了?你都没问我,怎么就知道我不同意?自以为是。”
柏战一把抓住云舒的手,生怕是他多心了,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么说你同意了?”
云舒知道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便说:“你去可以,但一定要计划好,千万不能出错。现在局势太乱,被人抓住把柄就不好了,所以必须谨慎行事。对了,你恩师被下放的地址你知道吗?”
柏战点点头:“知道。”
云舒笑道:“看来你早就查得一清二楚了。”
柏战挠了挠头,显然有些心虚,嘴上却很诚实:“是。”
云舒问道:“你调查恩师的事情……”
柏战知道她担心什么:“放心,部队这边没人知道。”
见他这么说,云舒便放了心:“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用什么借口?”
柏战拥着她,没急着回答,先对着她的脑门亲了一口,才说:“我想以回老家为由,刚好恩师他们被下放的地方离我老家不远。”
云舒相信他不会拿一家人的安危冒险,也就没再多说,只叮嘱他一路小心:“早去早回。”
“好。”柏战激动地抱着她,亲了好久,差一点就擦枪走火。
云舒倒没什么,某人却憋得十分难受,可也只能忍着。
“再忍忍,还有十天就出月子了。”她轻轻捏了捏他的手。
柏战反手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没事,老子挺得住,十个月都等了,还忍不了这几天。”
隔天上午,柏战订好了车票,也请好了假。
回来准备收拾东西时,云舒已经给他整理妥当了。
送他到门口时,云舒拉住了柏战,刚要开口,一个吻就落了下来。
“……”云舒怔愣了一下。
柏战以为她舍不得自己,又亲了她一口:“我很快就回来,别担心。”
云舒拍了他一下,哭笑不得:“你误会了,我才没有舍不得。我是想跟你说,我在包里放了钱,你看着安排就行。”
这次换成柏战愣住了。
他盯着云舒看了几秒,放下手里的背包,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吓得她尖叫出声。
“媳妇,老子爱死你了。”
刚好闫美丽抱着孩子出来,看到这一幕,欣慰地笑了笑,想着给小两口留些空间,赶忙抱着孩子又回了屋。
等柏战走了,闫美丽才抱着孩子来找云舒喂奶:“柏战这次回老家,怎么也没买点东西带回去?”
“啊……”云舒掀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说:“我给了他钱,他自己会看着买。”
闫美丽了然地点点头,很快把注意力放在安安身上:“安安现在一天一个样,长得越来越好看了,细皮嫩肉的一看就随了你。”
云舒低头看着小家伙吃奶,眼里满是化不开的母爱:“是啊,小脸蛋越来越有肉了,也没长成柏战那么黑。”
关于柏战去见毛红光的事,两人商量后觉得,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安全,便没跟闫美丽说,只说柏战回老家一趟。
倒不是不相信闫美丽,而是现在局势有太多不确定因素,随时随地都有人被斗倒。
在部队里,更有人琢磨着给柏战穿小鞋,等着揪他的把柄。
另一边,到了老家的柏战并没有直接回家。
下了火车时刚好是晚上十点钟,他趁着黑夜,直接摸到了毛红光所在的马槽村。
当过兵的他动作很轻,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来到毛红光住的牛棚,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听了一会儿,确定没找错地方,便打了个暗号。
毛红光刚脱下鞋子上炕,听到那许久没听过的暗号声,整个人都僵住了。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等第二声暗号响起,毛红光才确定自己没听错。
“你怎么还不上来睡觉?明天还得早起起牛粪呢!”
毛红光的媳妇抬头看向他,见他不仅没上炕,还披起了衣服要起身,便问:“你这是要干啥去?”
“尿尿,你先睡吧,别等老子了。”毛红光沉着脸说完,就出去了。
马槽村位于北方,这时候正是最冷的时候,天寒地冻的,出了门就一股子寒意跟小刀一样往衣服里钻。
出了门,毛红光直接往茅房走,感觉到柴火堆旁边有动静,也装作没看见,径直进了茅房。
柏战随后悄无声息地来到茅房附近,还没等他进去,就听到毛红光说:“败家玩意儿,大晚上还四处溜达!趁着老子心情还不错,赶紧滚蛋,不然老子拿铁锹拍你了!”
不远处有人影晃动,柏战立刻躲了起来。
等巡逻小队离开后,他才小声喊:“师父。”
“你来干啥!”毛红光提上裤子,没急着出来,反而让柏战赶紧走,“老子没事!听到没有?赶紧回去,千万别让人发现你来见过我——不然部队那些老杂毛肯定找你麻烦!老子现在是落了难,但不代表会一直这样!听话,赶紧走!”
话音刚落,柏战就出现在他面前。
毛红光气得抬手就要打他:“你怎么……”
柏战赶紧拉住他那吓唬人的拳头,回头从兜里掏出一把钱塞到他手里:“废话老子不会说,来这儿就是图个安心。看到师父一家没事,老子也心安了。您不用赶我,老子目的达到了自然会走。”
毛红光手掌一握,就知道柏战没少给他拿钱,欣慰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但这钱他说什么也不能要,当即就要塞回去。
可柏战一把抱住他,语气沉重地说:“师父,保重。”
说完,人就走了,干脆得没给毛红光开口的机会。
回到屋,毛红光没进里屋,而是坐在外面临时搭建的小灶房里抽起了烟。
毛红光的老婆闻到浓重的烟味,眉头紧皱,跟着披起衣服走了出来。
她点上油灯,看着自家老头子坐在马扎上抽烟,脸色沉沉的,再看到他旁边灶台上放着的一摞钱,顿时一惊:“这……”
“收起来吧!”毛红光抽了口烟,说:“别问老子这钱怎么来的,收好就是。”
一想到那小子来找他,他这心就怎么都无法安生。
他是不在部队了,可那些人也不敢轻易动柏战。
现在他败下来了,也不知道那群杂毛们会不会找柏战的麻烦?
想到这里,毛红光就在心里把柏战给骂了一遍。
小兔崽子,胆子也太大了。
与此同时,柏战连夜乘坐火车返回云雀岛,一刻也没停歇。
到云雀岛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
云舒刚坐下给孩子喂奶,听到外面有动静,以为是柏战回来了,便抱着儿子走了出去。
结果看到来人后,她的心猛地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