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大人的事情,小孩别管。
早些时辰,周镇庭难得在二丫的注视下,稍显局促。
二丫皱着眉头,瞧向爹的表情满是责备,语气也很差,“爹,虽然我敬您,可你不能再这样对娘了。”
周镇庭正在熬给田芯喝的粥,闻言一顿,“此话怎么说。”
“昨夜我和三丫都听见了。”
“你是不是半夜找娘争执了?我听见娘哭了,哭得好伤心。”
她语气严肃,“若你们处不了,就放过彼此和离也好,何必处处欺负娘呢?”
周镇庭垂眸,望着锅中冒着气泡的白粥,耳尖渐渐变红。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管。”
说完,他喊来婢女,把几个女儿的房间挪至另一边,同田芯房间远远的。
田芯并不知道二丫三丫还有分工。
第一天在同济堂坐诊,她内心难掩紧张。
药童说过,文老已经散播出同济堂开设新的女子诊室,专看女子疑难杂症。
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找上门来看。
田芯和三丫干坐了一下午,到临走前,都没有女子上门瞧病。
同值日的坐诊大夫看诊了一整天,接待了十几号病人,小眼睛羡慕地瞥向田芯那处,心中暗道同为大夫,工作量怎么差如此之大。
田芯和三丫简单收拾东西,恹恹回到家中。
一进屋子,发现周镇庭命人挪了孩子的房间,田芯本来心情就不好,见状更是不悦,直接堵住刚回来的周镇庭。
“你为何要挪开孩子房间。”
周镇庭似乎心情也不好,整个人散发着低气压,面无表情,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你可否知道穆清合今日同我说了何话?”
田芯愣了愣,注视着他的眉眼,他的问题令她疑惑,穆清合说的话,她又怎么会知道?
周镇庭细细扫过她的脸,没有搜寻出了然的表情,只有迷惑,他微抿了抿唇,冷面离去。
留下田芯一个人呆若木鸡。
哎嘿我去,什么态度!
昨夜那死狗样粘人样去哪里了?果然男人拔吊无情啊!
田芯站在原地无声发了一会儿脾气,才回自己屋,收拾了行李,又搬到了孩子们隔壁,并且开始要求孩子们轮流一起睡。
这样那男人就别想半夜搞突袭。
虽然孩子们很奇怪娘怎么突然愿意跟她们一起睡了,但是见娘满脸认真,便也答应下来。
果然,跟孩子一起睡后,馋肉的狗再也没有半夜偷袭过。
很好。
她不知道的是,男人夜里无声站在她房间门口,出神望着她的方向发呆。
最近,朝堂上明争暗斗,尤其是官复原职的穆清合,总是有意无意,朝他释放恶意。
更是在今日下朝时,堵住他的路询问他何时和离。
和离?
这男人觊觎他周镇庭的娘子,已经不是秘密了,而这干瘦的身板,竟敢同他抢?
周镇庭眼神变得凶狠起来。
守不住娘子的男人,是最没有用的男人,他便是豁出性命,也要保住他合法夫婿的地位。
毫不知情并且睡饱饱的田芯一心投入同济堂中,每天瞪大了眼睛盯着来往的伤员。
然而第二天,坐了一天冷板凳。
第三天依旧。
连着一星期,无一女子前来寻医。
她坐了一星期的冷板凳。
不是说希望女子得病找她看,而是觉得汴京如此之大,肯定会有女子受病痛生产的困扰,可怎么会没有人需要救治呢?
难不成是文老的宣传力度不够?
正想着,就见一穿着不凡家仆服的嬷嬷,径直走进来。
田芯见终于有人来了,起身热情相迎。
然而那嬷嬷傲慢抬着脸,连个正眼都不带给田芯的,“听闻这位娘子能瞧女子病,我家主子有请。”
田芯只花了一秒钟时间,立马拎起自己自制的医盒,带着三丫跟上。
原来这里不似家乡县城,女子直接愿意上门寻医。这里的贵妇千金都是需要她上门出诊的。
到了地方,才知道这位嬷嬷是崔丞相府中家仆。
崔丞相的独子新婚燕尔,此次请田芯来,是为新妇调理身体,好早日诞下孩儿。
来时嬷嬷已经吩咐过,闭上嘴巴,只需要诊断开药即可。
田芯明白,文老和王妃的叮嘱不敢忘记。
可当她看见那新妇时,心中还是免不住咯噔一下。
崔家独子的新妇年仅十五,稚嫩的脸庞在瞧见嬷嬷和田芯时,是肉眼可见的惊恐。
嬷嬷冰冷地告知新妇,田芯是来给她瞧身子的。新妇的脸白了白,但只紧闭双唇,乖顺的伸出手腕。
在嬷嬷虎视眈眈的目光下,田芯把上了脉。
这手腕子很细很细,又很白。
只这么撩起一截,也能瞧见上头暧昧的红痕。
田芯面色平静如水,感受脉搏的跳动。
“田大夫,我家大娘子的身子如何?可好生养?”
田芯睁开眼,对上了那小夫人通红的双眼。
像曾经的云柔。
无措、委屈,似小鹿般脆弱。
她缓缓开口,“大娘子身体健康,没有什么问题,只待缘分到来,子嗣绵延。”
嬷嬷似乎对这答案不满意,“可大娘子嫁进来已经三月有余,为何迟迟未曾有孕呢?”
其实三个月就想有孕,属实也有些急了。
而且这大娘子年纪如此小,身子又瘦弱,估计月信儿都才来,哪那么快能怀上。
田芯斟酌了下,“大娘子年纪尚小,受孕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嬷嬷却皱起了眉头,索性直接挑明了,“既然如此,还望田大夫开副促孕的药方。”
那新妇立马抬起头,眼泪婆娑,声音哀求,“钱嬷嬷,我自己可以…”
“大娘子,”钱嬷嬷冷声打断,“丞相和大夫人年事已高,大公子又是独子,好不容易等到您及笄入府,可就等着抱孙子呢,还望大娘子体恤老爷和夫人的良苦用心。”
见状,那新妇垂眸落泪,不再说什么。
田芯知自己不可多说什么,再心疼被逼着生娃的女娃儿,也不能为其做什么,只能在药方里加添一味艾草,中和下草药的苦味。
这是她第一次出诊,却突然觉得无所事事坐冷板凳其实也挺好的。
虽然她的本意是去救治痛经的女子、生产的产妇、需要调理的女娃儿,可她发现,人们的欲望是无穷的,不健康的时候想健康,健康的时候想有钱,有钱又健康的时候想自由,永不停歇。
今日这位女孩儿的身体不差的,若在轻松随意的环境中,怀上只是时间问题。可紧盯她肚皮的目光和立马要送来的一大碗药汤,让她已经焦虑不安,十五岁稚嫩的少女哪里承受的住?
钱嬷嬷拿了方子立马命人抓药熬药。
送田芯回去时,还定下了下次出诊的时间。
瞧她那架势,恨不得往小娘子肚皮里打气让肚皮快鼓起来。
走到门口,田芯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开口,“嬷嬷,作为医者,我还是想多嘴说上一句。”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说,但她心疼那小娘子,她必须说,“大娘子身子骨不差,受孕只是时间问题。是药都有三分毒,我这药方一般用于多年不孕的夫妻身上。大娘子新婚燕尔,不必要如此急躁。”
钱嬷嬷顿住脚步,随即冷冷道,“这是丞相与夫人的意思,我只奉命办事。”
于此,田芯也不好再说什么。
回到同济堂,田芯的心里堵着,不是很舒服。
三丫也是。
她道,“娘,那位娘子好可怜哦。”
田芯叹了一口气,摸摸三丫的脑袋,“我们已经做了我们该做的,其他的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之后,钱嬷嬷就是田芯的常客,每五天会来请她为大娘子把脉。
而大娘子迟迟未有孕,眼瞧着人也越来越憔悴。
这天,她甚至面色苍白,突然晕倒了。
田芯连忙把脉,发现她的脉象紊乱,似乎有股气在胸膛乱窜,脸上也冒出了虚汗。
那钱嬷嬷还在一旁不停询问,大娘子是怎么了。
田芯蹙着眉头站起来,看向钱嬷嬷,语气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气势,道,“大娘子的情况不是很好,还望钱嬷嬷通传一声,我想见见丞相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