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乔在门口怔愣许久。
被拒之门外,这种事在她的少女时代,曾有过无数次。
没想到,在她二十五岁这年,还能再度体会。
无家可归的恐惧,将她密不透风地包裹住。
她深呼吸一口,抬手做最后一次尝试。
滴——
提示音传来,孟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秒,咔嗒一声。
门开了。
她看了眼门缝,不明所以。
抬手推门,确定不是假的,她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刚才是怎么回事?
门锁失灵了吗?
她不放心,又回到门口,接连对准镜头。
镜头之后,男人面无表情。
他的手还放在触控板上,前不久,刚将孟乔的人脸识别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不出意外的话,那小鬼还在家里。
如果就这么把她赶走,他还得处置那小鬼。
孟乔试了一次不放心,连续试了好几次。
程司白看着她不断凑到镜头前,摆出拍证件照般的板正表情,不由得发出冷哼。
他懒得提醒她,等会儿把辞退信发给她,她自然能明白。
正想着,手机铃声响起,他母亲程夫人打来的。
程司白接了。
程夫人急道:“你到底去哪儿了?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程司白知道她打电话是为什么,态度冷淡,一言不发。
程夫人说:“我问你,林翰森的事,你怎么打算的?”
“那是警方的事,跟我怎么打算没关系。”
“你少糊弄我!要不是你不松口,这事儿可大可小!”程夫人气得不行,“你那保姆又没出什么事,干嘛非得这么较真?再说了,她偷东西,人家林淑儿也没追究她。这件事你听我的,让你那小保姆写份谅解书,就说是闹着玩的,让林翰森出来吧。”
“闹着玩,什么叫闹着玩?”程司白口吻冷下去,“把人衣服扒光了闹着玩吗?”
程夫人听出他心情不对,不由得怀疑。
程司白的婚姻和前途是分不开的,涉及程司白,她也顾不上什么林翰森了,话锋一转,试探道:“放不放人还在其次,这女人手脚不干净,不能再留在你身边了,你把她辞退吧。”
程司白本就是这么打算的,但话从程夫人嘴里说出来,他反倒起了逆反心理。
他没好气道:“我把人辞退,把人赶出去,等着涂向东派人去弄死他们母子吗?”
程夫人一噎,“你这是什么话……”
说到一半,她停了下来,想到涂家的作风,会干出这种事也正常。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母子?”
程司白冷漠道:“这是我的事,您就不用操心了。”
“我是你妈!”
程司白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现在知道自己是为人母的了,早干什么去了。
电话不断打过来,他直接按了关机,正要起身,发现视频里又出现女人的身影。
她竟然还出门。
这么晚了,把那么小的孩子丢在家里,她倒是放心。
他越发没好脸,啪一下将笔记本合上。
可怕的寂静又来了,他闭上眼,无法保持平静,也无法入睡。
……
孟乔打定主意,就算是厚着脸皮求,她也得让程司白松口。
从张老太那里接走小澈,小澈提着刚出锅的春卷,兴奋地跟她分享白天的趣事。
“程叔叔还没下班吗?”
进了门,客厅里黑漆漆的,小澈忍不住问。
孟乔往楼上看了一眼,没有答话。
小孩子天真,自从猫粮事件后,小澈就觉得程司白是大好人。
他有六个好吃的春卷,留两个给妈妈,还想分两个给程叔叔。
他噔噔噔跑去厨房,从最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盘子,放了两个春卷进去,摆完了觉得不好看,看了看手里的袋子,最后一咬牙,从自己的口粮里,又省出一块,放在了盘子里。
“妈妈,等陈叔叔下班,你替我把春卷拿给他,可以吗?”
孟乔不忍打碎他的童真,只能点头。
小澈拿着剩下的春卷,欢欢喜喜下楼了。
孟乔看着零星的几个春卷,心头发酸,又忐忑不安。
她整理好心情,如常做了四菜一汤,连同春卷一起摆在了热菜板上,并且留言。
——春卷是小澈给你的。
她看得出,程司白对小澈很照顾。
但愿,他看在小澈的面子上,高抬贵手。
准备好一切,她没在上面停留,回到了保姆房。
把小澈哄睡着,她始终没有睡意。
中途,她上楼看了一趟,发现晚餐丝毫未动。
这下,心里更加忐忑。
直到凌晨两点,她实在睡不着,上楼去看看。
没想到,程司白刚好下来。
他身上竟还穿着白天的衣服,只是脱了外套,正背对着她,不知在柜子里翻找什么。
孟乔硬着头皮,敲了下料理台的边沿。
男人身形微顿,转头看她。
视线相撞,他眼底平静无波,毫无情绪。
只一瞬后,他收了视线。
孟乔发现,他是在吃药。
“你哪里不舒服吗?”她主动问。
程司白没应。
“我帮你找吧。”孟乔又道。
程司白一声没答,低头倒出两粒药,沉默着喝水、吞服,然后拿着杯子转身。
擦身而过,没给她一个眼神。
不知为何,孟乔难受得厉害。
在学校,她常受到排挤和孤立,哪怕成年后,也很怕这种无声的暴力。
垂下眸,她仿佛做错事的孩子,双手放在料理台边沿,不知所措。
直到楼上传来关门声,她才勉强回神,想了想,走去他刚才翻找的柜子前面,查看他吃的是什么药。
胃药。
孟乔沉思片刻,整理好头发,找了个小锅出来,熬小米粥。
等粥的功夫,她就一个人坐在客厅里。
她最擅长等待了。
很小的时候,爸妈把她丢在乡下奶奶家,奶奶不喜欢她,常忙到忘记她,有一次将她丢在草场上一整夜。她不敢乱走,只能缩在草里等。
那年,她才刚刚记事。
没事的,乔乔,这都是小事,能过去的。
她低头深呼吸,暗自给自己鼓气。
粥好了,她盛到小碗里,端着上楼。
咚。
她只敲了一下。
里面没应,她才敲第二下。
可惜,还是没应。
大概是睡了吧。
她看了看手里的粥,有点失落,但也没敢继续敲,默默转了身。
正要离开,身后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