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年就不回去了，”杨招娣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
“等我考上了大学，就能自己租房子了，到时候，我想做什么，都没有人能评判我。”
“还是我太过心软，他们三言两句就把我哄好了，最后受苦受累的都还是我。”
电话那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只有烟花爆竹成了背景音，成为了为数不多活跃气氛的“气氛组”。
“你这次回去，还能安全返校吗？”良久后，徐胜男忍不住问出了那个最令她担心的问题：
“毕竟你人已经在家里了，他们想把控你算得上轻而易举，这几天你还是小心一些，实在不行过了年就回临江，来我这边住。”
“放心吧，村长嬢嬢是个好人，先前我爸妈提出要把我送去嫁人时，还是嬢嬢出手阻拦的。”
杨招娣的声音里带着些难以察觉的勉强，似乎是在强打精神跟她们聊天，这让姜卿璃不免猜测是不是杨招娣在家里又挨打了。
想到这里，姜卿璃开口：“招娣，过完年就回临江吧，你跟胜男一起住，我们大家都很放心。”
“哪怕你的村长嬢嬢人很好，关键时刻也很容易背刺，一方水土一方人，根都是一样的，不太可能会长出不一样的品种。”
“对啊招娣，卿璃说的没错，趁着年前年后忙，他们没怎么有时间分神管你的时候，你抓紧时间回来跟我一起住，只要逃回临江就好了。”
姜卿璃的话说得很明确，杨招娣自然也听得出来，再加上徐胜男同样这么劝，杨招娣咬咬唇：
“等过完年我就离开。”
“这就对了嘛，”一直秉着一口气等杨招娣反应的黄蓓蓓顿时乐了：“要是你们不嫌弃，我名下还有空房子，可以免费给你们住。”
“不过水电费可能需要你们交，因为我平常只在家住，所以那边水电都没有。”
“谢谢蓓蓓，我跟胜男住在一起就好，她住的那间房子先前我们两个一起租过，房主阿姨人很和善，平常也会给我们送吃的，我想继续住下去。”
黄蓓蓓知道杨招娣和徐胜男的脾气，见杨招娣这么说便不再多言，只是叮嘱她们要是遇到了问题一定要在群里跟她们讲。
“已经十点了啊，”莫知允冷得在那边直跺脚，不停地哈着热气：“再熬两个小时，就到新的一年了。”
“新的一年，你们都有什么打算吗？或者也可以说是新年愿望，毕竟这个时间许愿说不定真的能实现，”黄蓓蓓问道。
“我......想考个好大学，”徐胜男率先开口回答：“我想学金融，想考临江大学的金融系。”
“好伟大的目标啊，”黄蓓蓓称赞：“我目前还在犹豫要不要出国，但是无论出不出国，我都想继续走艺术这条路。”
“蓓蓓画画真的很好看，我记得之前还拿过奖来着，一定没问题的，”杨招娣开口。
“借你吉言！在场的都是学霸，我多蹭蹭学霸的光环，说不定不走特招也能上艺术系，”黄蓓蓓嘿嘿笑，随后问其他人：
“你们呢，接下来有什么目标吗？”
“我嘛，还是想继续学医，跟卿璃一样，”莫知允开口。
“我当下的目标是能考上临江医科大，别的暂时不期待了，”姜卿璃想了想，这么说道。
“我想彻底脱离原生家庭，彻底离开他们，考个好大学，虽然专业还没有选好，但是我觉得接下来的时间也够我选择了。”
杨招娣的声音一顿一顿的，似乎是那边的信号不太好，但在线的其余几人都听见了。
“那就祝我们在场的所有人，心想事成，愿望成真，”黄蓓蓓的声音很大，带着些憧憬和激动。
祝我们所得皆所愿，共同见证岁岁又年年。
几人就这么聊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是谁那边传来了落地钟的撞击声，一下又一下传到了所有人的耳膜里。
无数烟花在同一时刻绽开，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响声，姜卿璃听到耳机里传来另外几人的笑喊声：“各位，新年快乐啊！”
新年快乐，姜卿璃想，无论是当下这个生活在新时代的姜卿璃，还是那个已经被埋藏在炮火下面的姜卿璃。
手机微信的嗡嗡声响起，姜卿璃见他们在那边聊得正嗨，便退出对话框看消息。
是许久没联系的沈听寒发来的：“这段时间着实有些忙，也想着你可能正囿于学业和医学项目之间，就没联系过你，最近怎么样？”
姜卿璃看着传来的消息，仔细想了想，两人似乎自姜老爷子去世后就没再联系过了，于是低头回道：
“我最近挺好的，你呢，冬天很多老人小孩抵抗力差顶不住都得去医院，医院应该忙成一锅粥了吧？”
“确实忙，给你发消息的时候，我才刚下手术台没多久，听见外面的烟花声，突然想到了你。”
姜卿璃盯着那几个字，耳机里传来黄蓓蓓黏糊着喊她名字的声音，她懒懒应了一句，指尖在键盘上滑动：
“那今晚，是不是也没有饺子吃了？”
“沈医生好可怜。”
沈听寒刚摘下口罩坐回办公桌前，见姜卿璃发来这句话，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是啊，好可怜，没有饺子也没有火锅，只有一盒提前备好的用来垫肚子的泡面。”
姜卿璃抬眸看向时间，又瞥向不知什么时候飘起的小雪，没再回复，朝着那边越聊越精神的几人打了声招呼便下了楼。
司机将她送到医院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姜卿璃抱着用塑料盒和保温袋装好的饺子，按着记忆中的路线敲开了沈听寒办公室的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泡面的香气扑面而来，办公室里只有沈听寒一个人，见姜卿璃出现在门口，先是怔愣了片刻，然后起身一把将她拉了进来，关上了门。
“你怎么过来了？”沈听寒看了一眼窗外越飘越大的雪，拧着眉问：“你家里人知道吗？”
“他们不需要知道，我去哪里，干了什么，都跟他们无关。”
姜卿璃一路撑着伞来的，身上没沾雪，她满意地摸了摸自己怀中饺子的温度，然后将袋子塞进了他怀里：
“若要细说，家里实在烦闷，不如在外面自由。”
“所以我就来找你了。”